第三章 破繭（2014年春）

練功房的暖氣管道在三月倒春寒里發(fā)出嗚咽，江望舒數(shù)著易烊千璽呼吸的頻率調(diào)整下腰角度。汗水順著脊柱流進棉質(zhì)練功服時，她看見鏡中掠過一抹孔雀藍的殘影——那是民族舞老師林霰的披帛，繡著二十八宿圖的絲緞拂過把桿，驚落經(jīng)年積灰。

"望舒，千璽，看好了。"林老師腕間的銀鐲相撞成磬，指尖在空氣里勾出曼妙弧線，"這是敦煌莫高窟465窟的拈花手，盛唐樂伎接引飛天的第一式。"

易烊千璽突然屈膝半跪，脖頸仰起的弧度驚飛了窗欞上的白鴿。江望舒望著他繃直的足尖在地面拖出新月形汗?jié)n，恍惚間想起昨夜補習(xí)班黑板未擦凈的數(shù)學(xué)公式。當林老師的手掌貼上她顫抖的腰窩，檀香混著跌打藥酒的氣息瞬間刺破鼻腔。

"骨盆前傾五度。"年過六旬的舞者用膝蓋頂住她發(fā)顫的小腿，"當年我在文工團跳《絲路花雨》，大雪天里能看見自己呵出的氣凝成飛天的飄帶。"

下課鈴響時，江望舒在更衣室發(fā)現(xiàn)壓在舞蹈鞋里的泛黃手稿。鉛筆臨摹的敦煌手勢譜邊角卷曲，易烊千璽的字跡工整標注著"初唐供養(yǎng)人合掌式"，紙頁間還夾著半片風(fēng)干的桂花——正是去年中秋他們在天臺賞月時，落在她發(fā)間的那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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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縫剪刀咬住窗簾布的瞬間，江望舒聽見母親壓抑的嘆息。從舊貨市場淘來的墨綠絨布鋪滿榻榻米，弟弟的蠟筆畫星星點點散落其間，倒像是另類的星空圖騰。她將易烊千璽送來的亮片浸在鹽水里除銹，月光穿過防盜窗柵欄，在玻璃罐折射出細碎的銀河。

"MV導(dǎo)演說要‘暗夜精靈’的感覺。"王俊凱蹲在陽臺拼接PVC水管，他校服袖口染著丙烯顏料的藍，"千璽說敦煌手勢第三式能改造成魔法起手動作。"

江望舒咬斷縫衣線時嘗到血銹味，鏡中少女鎖骨處垂落的珠串，是用弟弟玩具箱里的釣魚線串起的紐扣。當她把報廢的LED燈管纏在腰間，易烊千璽正好抱著敦煌舞圖冊推門而入，撞見她踩著板凳將窗簾流蘇別上肩頭。

"差束腰。"少年變戲法似的展開卷軸，泛黃的《簪花仕女圖》摹本上別著條深紅緞帶，"林老師讓我?guī)Ыo你的。"他耳尖在日光燈下泛著可疑的緋色，手指卻穩(wěn)當?shù)貫樗党鲭p耳結(jié)，尾指無意擦過她后頸被舞蹈老師掐出的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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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當天的聚光燈比月考時灼熱十倍。江望舒在后臺數(shù)著易烊千璽睫毛上粘的亮粉，看他將敦煌手勢融進機械舞的wave。王源突然湊過來往她手里塞冰鎮(zhèn)養(yǎng)樂多，瓶身凝結(jié)的水珠暈開她手背畫的臨時紋身——那是用眼線液描摹的拈花手圖騰。

"Action！"

導(dǎo)演的吼聲驚醒了休眠的排氣扇。江望舒踩著升降臺震顫的節(jié)奏躍起，自制披風(fēng)在鼓風(fēng)機里綻成墨綠漩渦。當她旋身做出改良版反彈琵琶式，掛在腰間的LED燈管突然短路，藍紫色電火花順著流蘇竄上手腕。

"別停！"易烊千璽的嘶吼混著《洋蔥》前奏鋼琴聲破空而來。江望舒忍著灼痛將錯就錯，任失控的燈光在周身炸開成星云，被汗浸透的絨布裹著帶電的身體，每一步都踏著心跳與電流共鳴的節(jié)拍。

收工后她在消防通道找到蜷縮的身影。易烊千璽正往燙傷的手背涂牙膏，月光把窗格烙在他清瘦的脊梁上，像幅未完成的經(jīng)變畫。"疼嗎？"他指著她手腕的水泡，聲音輕得像練功房飄落的紗幔。

江望舒舉起纏著繃帶的手，對著月光比出半闕拈花式。對面商業(yè)巨幕正在重播MV花絮，她看見自己的身影與壁畫飛天重疊在某一幀，易烊千璽補畫的眼線暈染成恰到好處的淚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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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末班輕軌上，王俊凱把校服蓋在她起疹子的手臂。江望舒數(shù)著隧道里掠過的廣告燈箱，在手機備忘錄記下"改良導(dǎo)電絲材質(zhì)"。當易烊千璽發(fā)來混剪好的練習(xí)視頻，她正用醫(yī)用膠布固定住綻線的披風(fēng)內(nèi)襯。

視頻最后十秒突然插入拍攝花絮，晃動的鏡頭里，能聽見王源憋笑的畫外音："千璽你畫眼線手抖什么？"畫面外飛來半塊橡皮，精準砸滅了這個注定不會公開的秘密。

江望舒將染血的繃帶收進樟木箱，壓在林老師送的敦煌舞譜之上。月光透過窗簾破洞照進來，墨綠絨布上弟弟畫的星星正在發(fā)光，而樓下便利店傳來的《洋蔥》旋律，恰好唱到"你會鼻酸，你會流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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