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的落地窗濾進一層薄霧般的晨光,錢錕把火調(diào)到最小,看著砂鍋里的魚片粥咕嘟咕嘟冒泡。結(jié)婚第二年,他依然保持著給妻子做早餐的習慣,只是今天有些不同——本該在琴房練聲的妻子,此刻安靜得反常。
食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婚戒,金屬環(huán)在晨曦里泛著微溫的光。他轉(zhuǎn)身走向書房,推開門時帶起的氣流讓檸檬樹盆栽沙沙作響。這棵矮樹是婚禮時董思成送的,此刻枝頭綴著幾顆青果,像凝固的雨滴。
"在看什么?"錢錕倚在門框上,目光落在妻子手中的相框。那是他們第一次合作編曲時的偷拍,監(jiān)控畫質(zhì)也掩不住她抱著吉他笑倒在調(diào)音臺上的模樣。當時她正懷著孕,寬大毛衣下還看不出端倪,倒顯得錄音棚的防噴罩像個滑稽的銀色項圈。
"在想《星糖》的副歌。"她手指撫過相框邊緣,"你記不記得錄demo那天,我把檸檬茶打翻在譜架上?"
錢錕輕笑出聲,喉結(jié)上的小痣跟著顫動。那天她手忙腳亂擦拭樂譜的樣子突然鮮活起來,混著青檸與焦糖的氣息在記憶里復蘇。他蹲下來握住她的手腕,脈搏在掌心跳得像未降的雨,才發(fā)現(xiàn)她另一只手正按在小腹上。
醫(y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道被晨風沖淡,B超室的光卻比記憶中更刺眼。錢錕盯著屏幕上躍動的光點,突然想起去年在澳門開演唱會時,舞臺燈也是這樣在黑暗里明滅。那時他剛在后臺接到她的視頻電話,升降臺啟動的瞬間,耳返里混進一聲遙遠的"我懷孕了"。
"是雙胞胎。"醫(yī)生移動探頭時,凝膠在妻子腹部劃出水痕。錢錕感覺西裝褲口袋里的潤喉糖正在融化,甜膩的觸感穿透布料。他張了張嘴,那句"真的準備好了嗎"在舌尖轉(zhuǎn)了三圈,最后變成琴鍵般溫順的應答。
深夜的琴房還留著松香氣息。錢錕掀開三角琴蓋,月光順著漆面流淌到地毯上。指尖懸在中央C鍵上方時,身后傳來拖鞋的窸窣聲。妻子裹著他的舊衛(wèi)衣,發(fā)梢還帶著浴室的水汽,將一張泛黃的譜紙遞到他眼前。
"改了幾個小節(jié)。"她指著《星糖》的手寫譜,鉛筆修改過的音符像躍動的星子。錢錕忽然發(fā)現(xiàn)副歌部分多了段搖籃曲式的變調(diào),原本激烈的鼓點化作潮汐般的琶音。他抬頭望進她含笑的眼底,那里盛著比銀河更溫柔的星光。
指尖落下時,未出生的孩子在妻子腹中輕輕一顫。錢錕聽見自己的心跳與琴聲共振,恍若初見那天她撥錯的吉他弦,在錯拍里譜出全新的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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