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坐在出宮的車上,姜雪寧只覺身在夢中一般。
“太師今早說什么來著?要去西山的溫泉行宮??”
“正是,娘娘,說是陛下受寒了,這兩日咳嗽不止,還發(fā)過一陣熱,陛下年紀(jì)又小藥也不能多用,太醫(yī)讓去暖和的地方修養(yǎng)一陣?!?/p>
這幾日確實(shí)冷,天氣絲毫沒有轉(zhuǎn)暖的意思,小皇帝生在溫暖的江南,驟然遷徙,又無親人在旁,應(yīng)該是有些水土不服了。
至于帶上她么,她可是宮中僅存的女眷,隨御駕而行么,也屬正常。
對(duì)此她求之不得。
喬裝打扮成尋常官宦人家的馬車滾滾向前,不多久便駛?cè)肓朔皇兄g,尤芳吟覷著她的面色,輕輕挑起了厚重布簾的一角,霎那間,街坊市集的叫賣和攢動(dòng)的人頭就這么闖入的眼中耳中。
鮮活的,熱鬧的,真實(shí)的。
不知不覺間,她濕了眼眶。她真沒想到啊,自己還能活著看到宮外的天空。
從前她一心攀附權(quán)勢,不擇手段,卻不知不屬于自己的那些東西,終究是過眼云煙,竭盡全力也握不住。
如今,她早已醒悟,權(quán)勢富貴都非她所愿。若能重來一次,她只求能從那吃人不眨眼的宮中離開,哪怕是以死求解脫。
但謝危卻告訴她,也許她還能有更好的路……
姜雪寧用力眨了眨眼睛,心中卻十分搖擺,她本性多疑,雖說立下約定,但這些天一直在徘徊糾結(jié),不知道能不能再信任這人一次。
“朱砂御筆,定人生死?!?/p>
那夜他的低語猶在耳邊,那毛骨悚然的驚懼還縈繞在她心頭,她看著外頭明亮的日光,無聲的咀嚼著這人的名字。
真是庸人自擾,現(xiàn)在的她,也只能做出選擇了,除了謝危她已無盟友。
既如此,再試一次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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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到了西山,則更有巨大的驚喜,那謝危沒有驚動(dòng)行宮中人,只是帶著小皇帝和她進(jìn)了一處莊子上。
“行宮多年未用,還未清掃完畢,這兒是西山御莊,娘娘與陛下這幾日便在這兒歇腳?!?/p>
他們?nèi)私袢斩甲鲗こ8毁F人家打扮,身邊伺候的人也不多,除去那些刀劍不離手的侍衛(wèi),倒真像是一戶京城閑散人家日常出游。
莊子上空氣極好,溪流蜿蜒,鳥雀啼鳴,花木扶疏,雖是冬末卻不見蕭瑟,小皇帝一下就用瘋了,咯咯笑著沖在前面,姜雪寧看著他天真的笑臉,心情也好了幾分,扶著芳吟慢慢地跟著后頭。
謝危則已被莊上的管事請(qǐng)走,想來是要安排他們這一行人的衣食住行去了。
跟著小皇帝走到了小溪邊,就見一群十來歲的孩子正在岸邊浣洗衣服,領(lǐng)頭的是個(gè)樣貌端正,皮膚微黑的少女,她正拿給大家展示著如何濯洗干凈皂角。
“見過姜夫人?!?/p>
見有人來了,她便帶著一群孩子行禮。
姜雪寧微微一愣,因未冊(cè)太后,她如今身份尷尬,宮里人能不見則不見,無可避免遇上了,還是只能稱一聲皇后,好久未曾聽過這樣清新自然的問禮了。
這多半還是謝危的安排吧。
姜雪寧苦笑一下,咱們這位太師真是人才,若他在意,真的是能如此事無巨細(xì),萬事妥帖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