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落地窗上敲出密電碼般的節(jié)奏,江以澄蜷縮在沈敘白的大衣里,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唐卡卷軸的鎏金滾邊。電子鐘顯示凌晨三點十七分,那些擅闖者的慘叫早已被雨聲吞沒,但監(jiān)控屏幕殘留的紅外影像仍在視網(wǎng)膜上灼燒——他們潰爛的手腕間,血色紋路正如活物般蠕動。
"別看?!鄙驍缀仙瞎P記本電腦,翡翠扳指在黑暗里泛著幽光。他掌心的溫度透過羊絨面料滲入她脊背,帶著某種奇異的安撫力量。江以澄突然抓住他欲收回的手,將扳指對準窗外閃電:"大中十一年的于闐畫師,為什么會有大食工匠鏨刻的纏枝紋?”
驚雷炸響的瞬間,扳指內圈浮現(xiàn)金色銘文。沈敘白喉結滾動著貼上她冰涼的耳垂:"我的小考古學家...”尾音消融在突然響起的警報聲里,整棟別墅的智能系統(tǒng)同時閃爍紅光。畫架上,《暮色交響曲》的并蒂蓮正在急速枯萎,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咒文。
江以澄赤腳沖向畫室,被沈敘白攔腰截?。?當心反噬!”他扯下窗簾裹住她的瞬間,亞麻布上的血色脈絡突然暴起,將三米外的松節(jié)油罐絞成碎片。飛濺的玻璃渣在沈敘白頸側劃出血線,那抹猩紅竟被無形之力牽引著飄向畫布。
"原來如此...”她突然掙開束縛,抓起刮刀劃破掌心。血珠懸浮在空中,勾勒出敦煌飛天殘缺的飄帶。沈敘白瞳孔驟縮,那些血珠映在他眼底竟化作金色星芒:"以澄,停下!”
遲了。整面畫布轟然炸裂,數(shù)以萬計的骨片如蝗群般涌出。江以澄在氣浪中向后仰倒,卻被熟悉的臂彎穩(wěn)穩(wěn)接住。沈敘白的西裝化作漫天金粉,露出內里玄色胡服——與唐卡上的裝扮分毫不差。骨片風暴在觸及他腰間玉佩時驟然停滯,發(fā)出凄厲的哭嚎。
"閉眼。”他蒙住她雙眼的掌心滾燙,誦念的古老語言讓空氣泛起漣漪。江以澄在黑暗中聽見瓷器碎裂的脆響,接著是重物墜地的悶響。當血腥味漫過鼻尖時,沈敘白突然帶著她撞破落地窗躍向暴雨中的泳池。
冰涼池水淹沒頭頂?shù)膭x那,江以澄看見別墅在緋紅光暈中扭曲成莫高窟的輪廓。沈敘白將她壓在池底,唇齒間渡來的氣息帶著雪松與鐵銹味。那些追逐而來的骨片在觸及池水時瞬間碳化,沉淀成漆黑的沙。
浮出水面時,晨曦正刺破云層。本該成為廢墟的別墅完好如初,唯有泳池邊散落的骨灰昭示著昨夜兇險。江以澄攥著沈敘白浸透的衣襟,目光落在他心口新添的傷痕——與唐卡男子箭傷位置完全重合。
"這就是你說的禮物?”她指尖輕觸那道泛著金光的傷口,聲音發(fā)顫。沈敘白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掌下心跳與畫布上的頻率共振:"三年前我在蘇富比拍下敦煌殘卷時,它就這樣跳動著呼喚我...”
林棠的電話打斷了他的話,免提里傳來的聲音帶著哭腔:"澄澄,陳家畫廊的地下室...他們囚禁著文物修復師!那些骨片...骨片是用...”通話突然被刺耳的電流聲切斷,最后半句話化作沙沙雜音。
沈敘白突然抱起她走向車庫,濕透的衣衫在真皮座椅上洇出水痕。阿斯頓馬丁沖出別墅區(qū)時,江以澄從后視鏡看見自己鎖骨下的鈴蘭胎記正在發(fā)光。導航定位顯示他們正駛向城郊的百年教堂,而她分明記得那里上周剛被改造成當代藝術館。
"抱緊我?!鄙驍讍问纸忾_襯衫紐扣,心口傷痕的金光突然大盛。教堂尖頂闖入視線的瞬間,江以澄突然看清塔樓懸掛的不是十字架,而是巨大的青銅鈴蘭。那些花瓣上的銘文,與她胎記的紋路完美契合。
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響驚起白鴿,陳先生的身影出現(xiàn)在彩繪玻璃窗后。沈敘白踹開側門的動作帶著罕見的暴戾,江以澄被他護在身后,看見滿地狼藉中蜷縮著七八個戴電子鐐銬的修復師。他們正在用微型刻刀在骨片上篆刻咒文,而原料赫然是人的指骨。
"果然是用輪回者的遺骨。”沈敘白的聲音冷得能凝出冰碴,翡翠扳指在他指間泛起血光。江以澄突然沖向工作臺,抓起尚未完工的骨片按在自己胎記上——刺痛中,前世記憶如潮水涌來:燃燒的洞窟,覆在她身上擋落石的玄色衣袍,還有混著血與淚的朱砂顏料...
陳先生的狂笑在穹頂回蕩:"沈總以為破得了死局?你每世都用心頭血養(yǎng)她魂,這次...”話音未落,沈敘白已掐住他咽喉按在受洗池上。圣水觸碰到陳先生皮膚的瞬間冒出青煙,慘叫聲中,江以澄看見他后頸浮現(xiàn)血色蓮花——與畫作上的詛咒同源。
修復師們突然集體抽搐,電子鐐銬迸出火花。沈敘白甩開陳先生撲向江以澄的瞬間,所有骨片騰空而起,在她周身結成血色繭房。
劇痛從胎記蔓延至四肢百骸,江以澄在混沌中聽見兩個重疊的聲音——沈敘白在現(xiàn)世的呼喊,以及千年前那個畫師在于闐風沙中的泣血誓言。
"以澄,看著我!”掌心相貼處傳來灼痛,沈敘白竟生生撕裂繭房。他的血與她的交融滴落,在地面繪出巨大的鈴蘭圖騰。
教堂彩窗突然迸碎,晨曦如金箭刺入,所有骨片在光中化作齏粉。
陳先生發(fā)出非人的嚎叫,身體在強光中扭曲成壁畫上惡鬼的形態(tài)。
沈敘白將江以澄的頭按在胸前,抬手擲出翡翠扳指。那抹碧色洞穿惡鬼額心的瞬間,整座教堂回蕩起梵音般的嗡鳴。
煙塵散盡時,江以澄在沈敘白懷里睜開眼。他心口的傷痕正在滲血,卻將玉佩塞進她掌心:"當年在莫高窟,我用它盛過你的...”突然的咳嗽打斷話語,吐出的血珠里閃著金砂。
警笛聲由遠及近,江以澄卻盯著掌心血玉出神——那些金砂正自發(fā)排列成敦煌星圖,而她胎記的溫度突然與某個坐標共振。
沈敘白虛弱的輕笑落在耳畔:"我的小狐貍終于要找到藏寶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