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瑤池畔。

申綺瑤倚在蟠桃樹下，指尖把玩著一片粉白的花瓣。她生得極美，一雙上挑的桃花眼勾人奪魄，嘴唇飽滿而嫣紅，一襲紅衣輕盈的搭在身上，襯得她肌膚勝雪。只是那雙眼眸冷得嚇人，仿佛千年寒潭，不起一絲波瀾。

她欲調整身姿，袖中卻滑出一截褪色紅綢——這是她十年前歷劫時所得，卻因絕情蠱侵蝕記憶而始終想不起贈綢之人。

"綺瑤。"一道威嚴的聲音自云端傳來。

她懶懶抬眸，將紅綢往袖中深處藏去，看見天帝駕著祥云而來，身后跟著一眾仙官。她依舊倚在樹下，連起身行禮的意思都沒有。

"下月初一，你便下凡去吧。"天帝并不在意她的無禮，"大梁國運昌隆，是時候給他們一些教訓了。"

申綺瑤輕笑一聲，指尖的花瓣瞬間化作齏粉："又要我去禍亂人間？"

"你本就是妖，這是你的宿命。"天帝淡淡道，袖中金紋流轉的指尖微微收緊，"不過……"

他忽然向前半步，天威如潮水般壓下，蟠桃樹的枝葉在威壓中簌簌而落，"你當真以為，本座會放任一個能動搖三界命數(shù)的存在，逍遙千年？"

申綺瑤唇角笑意卻更深了："原來天帝陛下也會懼怕一只小妖？"

云海深處傳來悶雷聲，天帝眼底金芒暴漲："你與云璇——"

話到此處戛然而止，一道天雷劈在瑤池中央，炸起的水幕隔斷兩人視線。待水霧散盡時，天帝已恢復漠然神色："記住，你的任務是讓大梁國破家亡。"

"知道了。"她漫不經(jīng)心地應著，目光卻飄向遠處的云海。那里，似乎有什么在召喚著她。

下凡那日，申綺瑤換上了一身素白襦裙，烏發(fā)如瀑，只用一根紅綢系著。她站在云端，看著腳下繁華的城池，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地冷笑。

大梁國都，正是春末夏初。

申綺瑤化作一名舞姬，混入了太子大婚的宴席。她赤足踩在鋪滿花瓣的地毯上，腰肢輕擺，水袖翻飛。滿堂賓客都看癡了，連太子也忘了身邊的新娘，直勾勾地盯著她。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妖孽，還不現(xiàn)出原形！"

申綺瑤身形一頓，抬眸望去。只見殿外月華如水，一道白色身影踏月而來。那人一襲雪色長袍，衣袂翻飛間似有星光流轉。她手中握著一柄通體晶瑩的長劍，劍身泛著幽幽藍光，仿佛將整片月光都凝在了劍鋒之上。

"國師大人。"太子連忙起身行禮。

原來她就是大梁國師云璇。申綺瑤瞇起眼睛，仔細打量著這個傳聞中的女子。大梁國師云璇，雖看似雙十年華，實則因修煉無情道已駐顏百載。十年前她初入凡塵，便是為鎮(zhèn)壓東南妖禍。

只見她生得極美，卻冷若冰霜，眉目間似有霜雪凝結。那雙眸子清澈見底，卻又深不可測，仿佛能看透世間一切虛妄。

"太子殿下，此女乃是妖物所化，還請退后。"云璇說著，手中長劍輕顫，發(fā)出一聲清越的劍鳴。那聲音仿佛能滌蕩人心，讓在場眾人心神一清。

申綺瑤輕笑一聲，身形一閃，已到了云璇身后："國師大人好生無情，這般美人，也舍得下手？"

云璇不為所動，反手一劍。劍光如練，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申綺瑤側身避開，卻見那劍光所過之處，竟在空中留下一道冰晶般的痕跡，久久不散。

"有意思。"申綺瑤舔了舔嘴唇，"沒想到人間還有這般人物。"

云璇眉頭微蹙："妖孽，休得猖狂！"

她手中長劍一振，頓時有無數(shù)冰晶自劍身迸發(fā)，化作漫天飛雪。那雪花看似輕柔，實則鋒利如刀，將申綺瑤的退路盡數(shù)封死。

就在這時，申綺瑤突然感覺胸口一陣劇痛。她低頭看去，只見云璇腰間懸掛的玄天鏡正發(fā)出刺目的光芒。那光芒中，似乎有什么畫面一閃而過。

是了，她想起來了。

十年前，她還是個懵懂的小妖，險些被天雷劈得魂飛魄散。是一個白衣女子救了她，將她抱在懷中，輕聲安慰。那女子的氣息清冷，卻讓她感到無比安心。

原來，那個人就是云璇。

申綺瑤愣住了，連帶著攻勢也慢了下來。云璇抓住機會，一劍刺向她的心口。然而就在劍尖即將觸及的瞬間，云璇的手突然頓住了。

劍鋒凝滯的剎那，玄天鏡中的畫面如利刃刺入靈臺。

云璇分明看見鏡中自己染血的袖口——那是十年前東南妖禍時，她為護住懷中奄奄一息的小妖，硬受妖王一擊的舊傷。小妖額間妖紋與眼前人重疊，連蜷縮時揪住她衣襟的姿勢都分毫不差。

霜華劍在掌心發(fā)出悲鳴。無情道心訣本該如寒潭死水，此刻卻因這一瞥泛起漣漪。她忽然記起那夜雨幕中，小妖滾燙的眼淚滲進她肩胛，呢喃著“別丟下我”時，自己竟違背師命篡改天雷軌跡。原來從那時起，這道裂隙便深種道心。

“你修的當真是無情道？”記憶中師尊的詰問如驚雷炸響。當年她跪在寒玉階前，捧著被天雷反噬的霜華劍，謊稱那一線生機是為“斬妖除魔留后手”。可此刻劍鋒顫抖的嗡鳴，分明在嘲笑她自欺三百年。

"是你......"云璇喃喃道，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申綺瑤趁機掙脫，化作一道紅光消失在殿外。臨走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云璇站在原地，手中長劍低垂，目光卻追隨著她的身影。

夜色中，申綺瑤站在屋頂，望著遠處的國師府。她摸了摸胸口，那里還殘留著云璇劍鋒的寒意。

"云璇......"她輕聲念著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看來這人間，比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