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之門的青銅獸首銜著半截霜華劍，劍身裂紋中滲出的幽藍(lán)水霧凝成冰晶，在深海中折射出詭譎的光。申綺瑤指尖剛觸及門環(huán)，海水驟然凍結(jié)，劍刃倒映的畫面令她瞳孔驟縮——三百年前云璇剜心獻(xiàn)祭的場(chǎng)景清晰浮現(xiàn)：寒玉臺(tái)上，霜華劍刺穿心臟的剎那，血霧凝成符文，將龍脈與她的魂魄死死捆縛。

“原來(lái)歸墟是她的葬魂地……”

她喃喃低語(yǔ)，冰棱中的畫面卻陡然扭曲——

混沌初開時(shí)，并蒂蓮綻放于鴻蒙，雙生道種一者主“情”，一者掌“理”。天帝手持誅仙釘撕裂蓮莖，將“情種”染上妖血投入輪回，而“理種”被植入絕情蠱，化作無(wú)情道的基石。屬于申綺瑤的那半蓮蕊墜入歸墟前，天帝指尖金血滲入她的妖紋：“生生世世，你皆是劫火的容器?！?/p>

“擅闖者，誅?！?/p>

門內(nèi)飄出的聲音似云璇又似惡鬼，申綺瑤踏碎冰棱闖入的剎那，整座海底宮殿的鮫人燈次第燃起。王座上的雕像與她七分相似，而真正的鎮(zhèn)守者正倚在雕像足邊——那女子左眼霜雪，右眼赤金，手中贗品霜華劍泛著歸墟特有的幽藍(lán)邪光。

“惡魄？”申綺瑤紅綢纏住劍鋒，妖紋因共鳴而灼燒，“把云璇的記憶還來(lái)！”

惡魄低笑，劍穗紅線驟然勒緊她的脖頸：“這本就是我的東西?！奔t線沒(méi)入皮膚的剎那，穹頂崩裂，記憶碎片如暴雨傾瀉——

第一世，云璇是道觀里的小坤道。雷雨夜，她為救被天雷追殺的赤狐，自毀金丹引開追兵。狐妖叼著她破碎的道袍殘片遁入山林，而她倒在誅仙陣邊緣，被師尊撿回一具空殼。

第二世，她化作渡魂使，偷改生死簿時(shí)被冥火灼穿掌心。往生筆折斷的剎那，狐妖一縷殘魂得以轉(zhuǎn)世。

第三世，她墮入魔道，剜出心頭血重塑狐妖妖丹。魔氣反噬時(shí)，她將最后一絲清明封入玉簪，插在狐妖鬢邊。

……

第九世，國(guó)師府地牢寒光森然。云璇用冰錐刺入眉心，硬生生剝離“癡魄”。鮮血浸透《太上忘情錄》，空白處寫滿的“瑤”字被冰霜凍結(jié)，成了唯一的情劫證據(jù)。

“疼嗎？”惡魄的聲音貼著耳際，申綺瑤妖丹劇痛如絞。記憶幻境暴走，她看見今世初遇那夜，云璇在寒玉床上輾轉(zhuǎn)難眠，指尖摩挲褪色紅綢——那是申綺瑤歷劫時(shí)遺留的發(fā)帶。

霜華劍刺穿她肩胛的剎那，惡魄眼中悲憫驟現(xiàn)：“她每世逆天改命，抽魂煉魄之痛堪比凌遲。你以為她這是救你？不過(guò)是天帝棋局里，兩顆自欺的棋子！”

往生鏡轟然翻轉(zhuǎn)，映出混沌真相——

天帝撫過(guò)心口與申綺瑤同頻的金紋，獰笑響徹歸墟：“‘情種’染妖血，‘理種’中絕情蠱，你們本該相殺至魂飛魄散！本座倒要看看，道心盡碎的云璇，還能不能護(hù)你過(guò)第十世！”

海底劇烈震蕩，紅繩纏繞的歸墟核心顯露真容——九塊琥珀懸于陣眼，每塊都封存云璇一縷白發(fā)，發(fā)絲末端系著褪色婚書。申綺瑤撫過(guò)最近那世的琥珀，畫面浮現(xiàn)：

黃泉岸邊，云璇割斷青絲結(jié)魄，將狐妖殘魂引入往生燈?；鸸庥吵鏊目谔矣?，那印記與申綺瑤的妖紋竟是一對(duì)并蒂蓮。

“你要的真相。”惡魄將霜華劍插入陣眼，劍身開始消融，“她剜心裂魄，不是為救你，是為補(bǔ)全被天帝撕裂的并蒂蓮魂！”

陣眼裂縫中涌出更多記憶——

并蒂蓮被撕裂時(shí)，云璇那半道種早被種下絕情蠱。所謂無(wú)情道，實(shí)為封印她感知雙生羈絆的枷鎖。而申綺瑤體內(nèi)的天帝血脈，正是維持枷鎖的“鑰匙”！

“現(xiàn)在殺我，她永世困于輪回；不殺，便等著被煉成劫火！”天帝法相自鏡中踏出，指尖紅線燃起業(yè)火。惡魄突然橫劍斬?cái)嗷鹁€，霜華劍崩出缺口：“老東西，你真當(dāng)我看不透歸墟的‘餌’？”

海底崩裂，申綺瑤的妖紋爬滿全身，歸墟之水凝成九尾法相。天帝狂笑未止，往生鏡驟射金光——現(xiàn)世太廟廢墟上，血龍化形的龍女正將玲瓏心碎片刺入云璇轉(zhuǎn)世身的胸口。那是個(gè)海邊拾貝的少女，眉眼與申綺瑤夢(mèng)魘中的身影重合。

“姐姐，這次你該疼了?！饼埮獪I墜地，少女心口綻開并蒂蓮印。

惡魄眼中金芒忽黯，霜華劍刺入心口的剎那，劍身裂紋中滲出黑血——那是被天帝污染的癡魄殘?jiān)?。她嘶聲笑道：“?dāng)年云璇剜我時(shí)，早將純凈的癡魄藏入歸墟……帶她走！去尋真正的蓮根！”

申綺瑤抓住最近的記憶琥珀，碎片割破掌心。鮮血喚醒婚書殘文：

“兩姓聯(lián)姻，一堂締約。愿證天道，死生不渝。”

云璇的字跡化作金粉融入妖丹，沉寂的霜華殘魂驟然蘇醒。蓮印迸發(fā)的湛藍(lán)劍氣，與當(dāng)年引開天雷的那道劍光重合，劈開歸墟最后的屏障。

咸澀海水中，一縷熟悉的氣息貼上唇瓣?；杳郧?，她聽見那聲跨越千年的低語(yǔ)：

“夫人，該醒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