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璇踉蹌跌坐岸邊,直到江風將掌心冷汗吹透,才掐訣遁入岸邊竹林。寒玉匣開啟的瞬間,青蘅的殘魂如煙絮般逸出,妖丹碎片已瀕臨湮滅?!八莼隉簟彬逞龤馊粲谓z地指向自己靈臺,一縷幽藍光芒自眉心滲出。
云璇并指點向青蘅額間,卻在觸及溯魂燈的剎那僵住——那燈芯躍動的冰藍魂火,竟與她剜出的哀魄殘片共鳴震顫!剎那間,靈臺如遭雷擊,無數(shù)畫面涌入神識:第一世,為救被天雷追殺的赤狐,自毀金丹的劇痛、第三世魔窟中刻入妖丹的秘紋……每一幕皆指向燈壁深處暗藏的真相。
她猛然醒悟:溯魂燈需以雙生道種之血為引,方能破開天帝布下的禁制!
未及深思,云璇驟然翻掌凝出霜華劍氣。冰刃刺入心口的瞬間,鮮血如注灑上燈壁——這一刀并非自毀,而是借心頭精血喚醒燈中沉寂的鴻蒙之力。血珠滲入裂痕的剎那,燈芯魂火轟然暴漲,映出天帝撕裂并蒂蓮時的猙獰面目,更照見噬界藤母根莖中纏繞的六世殘魂!
“原來如此……”她喉間涌上腥甜,指尖死死扣住燈壁裂痕。每一世拜師時種下的絕情蠱,剜魄修道的痛楚,不只是為了控制她和申綺瑤的相殺,更是為將她的魂魄煉成噬界藤母的餌食!
青蘅的殘魂發(fā)出微弱嗚咽,云璇驀然回神。她并指剜出心口金丹,霜華劍氣裹挾著玲瓏心碎片刺入虺妖靈臺——唯有以玲瓏心為媒,方能洗去青蘅身上天帝的追魂印記。金光與冰藍交織的剎那,青蘅破碎的妖丹被重塑成冰晶核心,銀鱗寸寸剝落后,露出少女蒼白如雪的新生軀體。
“以吾半心為契,洗汝追魂之印?!痹畦粕嗉?,血咒化作赤金符文沒入青蘅眉心。少女周身泛起霜紋,與溯魂燈的魂火徹底相融——從此她的氣息與云璇同源,再不會被天帝察覺。
青蘅顫抖著撫上心口新生的冰晶妖丹,那里跳動的靈力與云璇同源,卻讓她脊背發(fā)寒:“為什么要剜去自己的金丹救我?”溯魂燈的幽光映出云璇蒼白如紙的面容,她心口的血洞尚未凝結(jié),魔氣已順著經(jīng)脈爬上眼角,“你可知沒有金丹鎮(zhèn)守靈臺,無情道反噬會逼你入魔——”
“入魔?”云璇輕笑一聲,指尖碾碎一滴墜落的血珠。猩紅液體在她掌心化作赤色冰晶,魔紋如藤蔓纏繞而上,“你以為無情道是什么?是匡扶正道?還是庇佑蒼生?”她突然拽過青蘅手腕按向自己心口,讓少女觸碰那道被絕情蠱蛀空的裂隙,“不過是天帝拴住獵物的鎖鏈……而今日,我要親手砸了這鎖!”
青蘅指尖劇顫。云璇靈臺深處翻涌的,不是她想象中的癲狂魔息,而是被冰封的滔天恨意——那些剜魄時的記憶化作利刃,一刀刀剖開虛偽的師徒溫情,露出內(nèi)里腐爛的真相。
“你看清了,不是嗎?”云璇逼近一步,染血的唇幾乎貼上青蘅耳際,“溯魂燈照出的噬界藤母,正啃食著我前六世殘魂。若這一世我再按他的棋路走——”心口的霜花紋路下竟浮出半截漆黑的藤須,“待第十滴劫火燃盡,我的魂魄便會徹底淪為噬界藤的養(yǎng)料,而申綺瑤……將永生困在天帝為她造的劫火牢籠里?!?/p>
江風驟烈,云璇的白袍被血浸透,嗓音卻冷得駭人:“剜丹墮魔,是為斬斷他種在我靈臺的枷鎖。魔氣能掩蓋我剝離絕情蠱的痕跡,更能讓這具身子……”她指尖撫過青蘅眉心,一縷冰藍神識悄然沒入少女靈臺,“成為埋在他棋局中的一根毒刺?!?/p>
青蘅踉蹌后退,溯魂燈從掌心滑落:“可你墮魔后……再無法回頭了。”
“回頭?”云璇忽然低笑,魔紋攀附的眼尾綻開一抹妖異的金紅,“從他在昆侖山巔為我種下絕情蠱那刻起,這條路……”她踏碎腳邊冰晶,眸中倒映出滔天業(yè)火,“便只剩焚盡天命的歸途。”
云璇拾起溯魂燈,燈焰倏地竄高,照進未來:申綺瑤在梅林染血的婚約中接過赤玉簪的畫面?!拔乙枘а蝗冢瑢⑵平饨^情蠱的秘法刻入她的妖丹。待十世劫滿,那支簪子會指引她燒穿天帝的命門!”
江面驟起驚雷,而云璇踏入魔焰的背影,已成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棋局最深處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