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玻璃窗上倒映著林知夏匆忙的影子,她將薄荷綠馬克杯死死攥在掌心,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晨光透過站臺頂棚的鏤空花紋,在她及腰的栗色卷發(fā)間跳躍,像一串被驚擾的螢火。
三號車廂門開合的剎那,裹挾著咖啡豆焦香的溫熱氣息撲面而來。她下意識摸向挎包側(cè)袋,指尖觸到熟悉的皮質(zhì)輪廓——那是顧懷瑾昨晚替她調(diào)整過的鏈條包,拉鏈頭的位置特意改成了單手易開的蝴蝶結(jié)樣式。
"早。"低沉的嗓音從身后傳來時,林知夏的耳尖已染上緋色。顧懷瑾黑色高定西裝的袖扣折射著朝陽,在他修長的手指間折射出冷光。他左手拎著印有暗紋的牛皮紙袋,右手腕表盤面嵌著的藍寶石,與她昨晚在他家看到的那塊一模一樣。
"你又翹班買咖啡了?"他忽然俯身,鼻尖幾乎要蹭到她發(fā)燙的耳垂。林知夏聞到他身上殘留的雪松香氛混著昨夜未散的硝煙味——昨夜市局檔案室失竊案現(xiàn)場,他作為刑偵顧問留下的最后影像里,西裝前襟還沾著半干涸的血跡。
警報聲驟然撕裂早高峰的喧囂。
林知夏剛要掙脫桎梏,顧懷瑾的掌心已扣住她手腕。他瞳孔收縮成針尖狀,目光投向站臺另一端正在直播的網(wǎng)紅博主:"看鏡頭!"
無人機鏡頭里,穿碎花裙的女孩正舉著自拍桿尖叫:"快看!地鐵站牌在滲血!"圍觀人群如潮水般退去,林知夏的帆布鞋卻鬼使神差地踏上了自動扶梯。當她的運動鞋踏上第一級臺階時,藏在挎包夾層的錄音筆突然震動——這是她昨夜?jié)撊胂右扇俗∷鶗r順走的證物。
"別動!"顧懷瑾的西裝外套裹著疾風罩住她,將她整個人按在疾馳的扶梯玻璃幕墻上。林知夏的指尖擦過他后頸處新添的抓痕,那里結(jié)著細小的血痂:"你受傷了?"
"比起四小時前被麻醉針扎透的警員,你的傷口更值得關(guān)注。"他咬開她衛(wèi)衣帽子上的抽繩,指尖纏繞著她發(fā)絲打轉(zhuǎn),"上周你說想采訪市立醫(yī)院急診科主任,我?guī)湍泐A約了明天上午十點。"
林知夏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錄音筆里的電流雜音突然變得清晰可辨。她想起昨夜在嫌疑人電腦里看到的加密文件截圖——那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左耳下方恰好有一粒朱砂痣。
"等等!"她突然拽住顧懷瑾的領帶,"你耳后的淤青,是昨天在檔案室...?"
刺耳的剎車聲吞沒了后半句話。車廂陷入黑暗的瞬間,林知夏感覺顧懷瑾將她撲倒在座位下方。防彈玻璃外,五六個黑衣人正手持電擊器堵住車門,為首者摘下口罩的剎那,林知夏的瞳孔劇烈收縮——那正是她三天前在咖啡館偶遇的民法教授,此刻他手中的U盤插口泛著詭異的幽藍。
"看來我們得換個方式赴約了。"顧懷瑾的唇擦著她耳廓低語,拇指摩挲著她腕間被自己攥出紅痕的脈搏,"比如...把午休時間提前到十點?"
律所落地窗外的霓虹將顧懷瑾的側(cè)臉切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他屈指輕叩紅木辦公桌,看著對面抱著一摞案卷的林知夏,鏡片后的眸光晦暗不明:"林記者,你上個月關(guān)于'網(wǎng)紅博主集體失憶事件'的報道,引用的是我三年前經(jīng)手的案子。"
林知夏的鋼筆在紙頁上暈開墨點。她不敢直視他抽屜里露出的銀色手銬,那上面還沾著她昨夜親手采集的指紋。打印機突然發(fā)出刺啦聲響,吐出的紙張上赫然是市醫(yī)院監(jiān)控錄像截圖——凌晨兩點十七分,急診科主任辦公室的窗戶被砸開,而窗外樹影里站著戴鴨舌帽的男人,右耳下方那粒朱砂痣紅得像要滴血。
"所以你早就知道,那些失憶患者是被..."她話音未落,顧懷瑾忽然起身逼近。他扯松領帶,西裝褲包裹的長腿跨過桌面,將她困在辦公桌與胸膛之間。林知夏聞到他身上混合著血腥氣與廣藿香的氣息,錄音筆從她口袋滑落,在地毯上發(fā)出悶響。
"你猜昨晚我為什么能精準找到你家?"他指尖劃過她鎖骨處的抓痕,那是昨夜她翻窗逃走時被防盜網(wǎng)劃傷的,"因為你在嫌疑人電腦里拷貝資料時,忘記關(guān)閉麥克風了。"
林知夏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想起昨夜在雨中狂奔時,顧懷瑾的車燈照亮她手中染血的U盤,那上面刻著的警徽編號,分明是三年前他經(jīng)辦舊案的專屬標識。
"所以你早就..."她猛地抬頭,卻被顧懷瑾用虎口卡住下巴。他的拇指重重碾過她下唇:"從你偷偷潛入我家的那天開始,你就該知道——"
玻璃幕墻外突然炸開煙花秀的璀璨光芒。林知夏趁機掙脫桎梏,抓起錄音筆沖向安全通道。身后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當她回頭時,只見顧懷瑾被三個黑衣人按在地上,而他手中緊握的,正是她掉落的那枚刻著警徽的U盤。
"跑!"他嘶吼的聲音被警笛聲吞沒。林知夏在消防通道狂奔時,突然想起今早顧懷瑾塞進她包里的牛皮紙袋。當她顫抖著撕開包裝,泛黃的病歷檔案上赫然寫著:顧懷瑾,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發(fā)作周期:每逢雨夜。
而此刻,窗外正淅淅瀝瀝落下今冬第一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