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共犯者

鎂光燈在田曦薇瞳孔里炸開白斑，她聽見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張凌赫的聲明稿被風卷到臺下，像只折翼的白鴿。他忽然輕笑出聲，彎腰撿起話筒時，領夾麥捕捉到一聲幾不可聞的"小瘋子"。

"作為《青云臺》男主角，我將無限期停拍直至調(diào)查結束。"他站到她身側，陰影溫柔地包裹住她發(fā)抖的指尖，"順便提醒各位，我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明確規(guī)定——"

快門聲詭異地沉寂下來，前排記者的話筒險些戳到田曦薇的鎖骨。張凌赫抬手虛護在她身前，腕表折射的冷光割裂了某臺攝像機鏡頭。

"張老師這是要殉情嗎？"陰陽怪氣的提問刺破空氣。

田曦薇感覺后頸滲出冷汗，西裝布料下的脊骨卻挺得更直。她轉(zhuǎn)頭看向提問的娛記，忽然認出這是三年前逼問那個場記姐姐的同一張嘴。

"2019年9月17日，"她清亮的聲音響徹會場，"您在星海醫(yī)院偷拍藝人急診，導致患者錯過最佳搶救時機。"大屏適時亮起法院判決書，紅頭文件像記響亮的耳光。

張凌赫詫異地挑眉，他竟不知道小姑娘偷偷做了這么多功課。當那個娛記臉色煞白地跌坐在地，他忽然伸手替她扶正話筒："需要我?guī)兔Ρ痴b《新聞記者證管理辦法》嗎？"

后臺突然傳來騷動，兩名警察押著武指助理穿過側幕。那人右臉帶著淤青，經(jīng)過田曦薇時突然獰笑："你以為贏了嗎？他們給的比你多十倍！"

陳姐沖上來要捂鏡頭已經(jīng)來不及。直播彈幕瞬間爆炸，#青云臺資本操控#空降熱搜，吃瓜群眾終于發(fā)現(xiàn)這場發(fā)布會遠比電視劇精彩。

張凌赫在喧嘩中偏頭看她："怕嗎？"

田曦薇盯著大屏上自己放大的瞳孔，那里映著漫天飛舞的虛擬禮物。有人送了一艘火箭，特效煙花炸開時，她抓住他垂落的袖扣："你看，我們有共犯了。"

***

地下車庫的感應燈年久失修，田曦薇數(shù)著第四十三根承重柱，終于找到那輛黑色SUV。車窗降下半寸，露出張凌赫被口罩遮住的下頜："你確定要蹚渾水？"

她利落地鉆進后座，懷里牛皮紙袋散發(fā)著油墨香："星耀傳媒近三年偷稅漏稅的證據(jù)。"安全帶卡扣清脆的聲響中，她摸到他掌心結痂的咬痕——那是發(fā)布會那天她太緊張留下的。

張凌赫摘掉墨鏡，眼下青黑暴露無遺。自從停拍聲明發(fā)布，十七個代言陸續(xù)解約，可他此刻眼底跳動著奇異的光："知道嗎？你撕開的口子，正涌出膿血滋養(yǎng)的蛆蟲。"

車身突然劇烈震動，后視鏡里出現(xiàn)三輛無牌轎車。田曦薇攥緊頭頂扶手，看著張凌赫猛打方向盤沖上應急車道。輪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里，她竟然在笑："像不像我們拍過的追車戲？"

"坐穩(wěn)了。"他油門踩到底，改裝引擎的轟鳴震落車載香氛的玻璃瓶。梔子香精潑灑在田曦薇裙擺上，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見他時，那縷若有若無的雪松香。

追逐車輛突然加速包抄，張凌赫猛轉(zhuǎn)方向盤的瞬間，田曦薇撲過去護住他暴露在撞擊方向的右臂。安全氣囊彈開的剎那，她聽見自己肋骨斷裂的脆響，以及他撕心裂肺的"曦薇"。

***

消毒紗布揭開時，田曦薇倒抽冷氣。張凌赫握著鑷子的手頓了頓，將沾血的棉球扔進托盤："為什么不告訴我肋骨受傷？"

VIP病房的落地窗外飄著雪，她數(shù)著輸液管滴落的水珠："你當時左手骨折，后背還有玻璃碴。"鎮(zhèn)痛泵的效力正在消退，她卻覺得此刻的清醒彌足珍貴。

張凌赫突然掀開她劉海，額頭相抵的姿勢讓呼吸都糾纏："聽著，我要你永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他睫毛掃過她結痂的顴骨，喉結上的創(chuàng)可貼蹭開一角。

田曦薇抬手撫平那塊翹起的膠布，指尖劃過他突起的喉結："那晚在車庫，你原本要去哪里？"

沉默在點滴聲中膨脹。張凌赫突然扯開領口，露出鎖骨下方猙獰的疤痕："三年前威亞事故的真正傷處。"他握著她指尖按在凸起的皮膚上，"那天我?guī)е瑯拥淖C據(jù)去找監(jiān)制。"

田曦薇渾身發(fā)冷。她終于明白他說的"歷史重演"有多沉重，那道疤像條蜈蚣啃噬著時光。

"所以這次..."她聲音哽咽。

"所以這次我準備了二十個備份。"他拉開床頭柜抽屜，U盤在絨布上泛著冷光，"從你摔進我懷里的那天起。"

心電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尖銳鳴響，田曦薇在急促的警報聲中仰頭吻他。氧氣面罩撞落在地，鐵銹味的吻里混著淚水的咸。她咬破他的下唇，如同野獸給伴侶烙下血印。

走廊傳來雜沓腳步聲時，張凌赫正把U盤塞進她石膏縫隙。警察破門而入的瞬間，他低頭蹭了蹭她鼻尖："記住，你什么都不知道。」

田曦薇看著他被押走的背影，舌尖舔過齒間藏著的微型存儲卡——這是追車那天，他借著親吻塞進她口中的終極證據(jù)。陽光穿過鐵窗在地面畫著格子，她忽然想起劇組那個灑滿月光的夜，他教她念《哈姆雷特》的臺詞：

"你可以懷疑星星是火焰，懷疑太陽會移動，但永遠不要懷疑我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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