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原的月輪泛著青銅銹色,十二銅人佇立在北斗陣位上,眼窩中滲出的露水在地面匯聚成星圖。董賢的皂靴碾過結(jié)霜的紫草,斬蛇劍突然掙脫劍鞘浮空,劍尖直指東方。
劍身上的血銹層層剝落,"建元"二字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金紅光澤——那是新朝的年號,卻刻在高祖斬蛇劍上。
"大人快看!"王閎的驚呼被夜風撕碎。十二銅人正在緩慢轉(zhuǎn)身,青銅關節(jié)發(fā)出巨木折斷般的呻吟。
當?shù)谝豢|晨光刺破云層時,銅人的二十四只眼睛同時亮起血芒,目光匯聚在函谷關方向——玄色旗幟正在城頭升起,旗面繡著的赤龍竟與董賢心口的鱗紋完全一致。
董賢將巫峽帶回的龜甲碎片嵌入銅人基座,青銅表面突然浮現(xiàn)出和氏璧的虛影。
龜甲上的"新莽"二字開始吞噬基座的饕餮紋,虛空突然傳來縹緲的對話:
"赤龍銜璽之日,便是漢室傾頹之時。"
"可董賢還活著......"
"他本就是赤龍第九片逆鱗。"
聲浪震得董賢耳鼻滲血,他看見自己的影子正在拉長變形,龍角虛影刺破黎明前的黑暗。
當斬蛇劍殘片插入和氏璧虛影的缺口時,十二銅人突然齊聲長嘯,聲波掀翻了三里外的烽燧臺。
董賢在氣浪中看見驚人一幕:銅人胸口的龍鱗狀裂痕里,赫然封存著高祖斬白蛇的劍鞘,鞘身爬滿與甘泉宮壁畫相同的玄冥紋。
函谷關方向的玄旗突然燃起綠焰,旗面赤龍掙脫錦緞沖天而起。那龍影掠過咸陽原時,十二銅人同時崩解,青銅碎片在空中重組為赤龍逆鱗。
董賢的斬蛇劍突然融化,金紅色鐵水順著他的臂膀蔓延,在皮膚上蝕刻出完整的北斗星圖。
當最后一滴鐵水沒入心口時,長安城方向傳來九聲鐘鳴——未央宮正殿的銅雀竟在光天化日下振翅高飛。
王閎跪倒在地,他的右臂已完全青銅化,掌心托著半枚玉璧:"大人......這玉璧能重鑄和氏......"話音未落,咸陽原突然塌陷,露出深埋地底的青銅祭壇。
壇中央的赤龍雕像正緩緩抬頭,龍口中銜著的玉璽缺角處,恰好能嵌入董賢手中的斬蛇劍殘片。
虛空中的對話再次響起:"赤帝子當為新朝開國主。"董賢冷笑一聲,將殘片狠狠刺入龍喉。
玉璽突然迸發(fā)萬丈金光,十二銅人的碎片在光中化作青銅雨,每一滴都映出不同的未來圖景:有他黃袍加身接受萬民朝拜,有哀帝雙目泣血墜入深淵,也有赤龍銜璽撞碎泰山封禪碑。
當金光消散時,函谷關玄旗已燃成灰燼。董賢站在青銅祭壇的廢墟上,發(fā)現(xiàn)心口的龍鱗紋正在消退,而掌心的"建元"二字卻越發(fā)清晰。
咸陽原上的風掠過荒草,帶來一陣細碎而悠長的銅鈴聲響。
那是十二銅人最后的殘片,在風中輕輕碰撞,仿佛低語般訴說著塵封已久的預言:“新莽當立,九世而斬……”聲音淡薄卻直擊人心,似帶著千年前未解的宿命與哀嘆,在空曠的大地上久久回蕩,攪亂了天際最后一抹殘陽的余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