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將宴會廳照得恍如白晝,蘇晚挽著陸沉舟的手臂,指尖無意識地收緊。她身上這件銀色魚尾裙是陸沉舟親自挑選的,此刻正被無數(shù)道目光灼燒。
"陸總,這位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舉著香檳湊過來。
"我夫人。"陸沉舟攬住蘇晚的腰,指尖在她腰間輕輕一按。這個動作看似親密,實則是在提醒她保持微笑。
蘇晚突然想起下午試禮服時,陸沉舟站在更衣室外說的那句話:"你要學(xué)的第一課,就是戴著面具生活。"此刻他完美的微笑印證了這句話,連眼尾的弧度都像是精心測量過的。
宴會進(jìn)行到一半,蘇晚借口補妝躲進(jìn)洗手間。鏡中的自己嘴唇發(fā)白,她擰開水龍頭,捧起冷水拍在臉上。那些探究的、譏諷的、曖昧的目光像蛛網(wǎng)纏在身上,讓她想起父親葬禮那天,債主們也是這樣圍著她。
"陸太太?"嬌媚的女聲在身后響起。蘇晚轉(zhuǎn)身,看見穿著酒紅色深V禮服的女人倚在門邊,"聽說你是用五百萬買來的?"
蘇晚認(rèn)出來人是林氏千金林曼妮,財經(jīng)雜志上說她和陸沉舟是青梅竹馬。她擦干臉上的水珠,"林小姐對別人的家事這么感興趣?"
"家事?"林曼妮嗤笑,"沉舟哥不過是可憐你。知道為什么選你嗎?因為......"她突然貼近蘇晚耳邊,"你長得像他死去的母親。"
蘇晚渾身僵硬,鏡中映出林曼妮惡毒的笑容。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林曼妮突然抓住蘇晚的手往自己身上推去。
"?。?尖叫聲響徹洗手間。
陸沉舟沖進(jìn)來時,看到林曼妮跌坐在地,紅酒潑了滿身。蘇晚還保持著伸手的姿勢,腕間紅痕刺目。
"沉舟哥......"林曼妮梨花帶雨,"我只是關(guān)心你們,陸太太就......"
"監(jiān)控系統(tǒng)上周剛升級。"陸沉舟突然開口,"需要調(diào)錄像嗎?"
林曼妮的表情瞬間凝固。
陸沉舟脫下西裝外套披在蘇晚肩上,"陸太太受驚了。"他攬著她往外走,經(jīng)過林曼妮時冷冷道:"林氏最近在競標(biāo)的城東地塊,明天會收到陸氏的標(biāo)書。"
回程的車?yán)锔裢獍察o。蘇晚望著窗外飛逝的燈火,忽然感覺肩上一沉。陸沉舟不知何時睡著了,頭輕輕靠在她肩上。他的眉頭緊蹙,呼吸間帶著淡淡的威士忌味道。
司機壓低聲音:"陸總已經(jīng)三天沒合眼了,上次暈倒后醫(yī)生說要靜養(yǎng)......"
"暈倒?"蘇晚心頭一緊。
"上個月連續(xù)熬夜處理并購案,在會議室突然......"
"老陳。"陸沉舟不知何時醒了,眼神冷厲。司機立即噤聲。
深夜兩點,蘇晚被雷聲驚醒。她起身關(guān)窗時,瞥見書房門縫透出的光。推開門,陸沉舟正在批文件,手邊威士忌杯里的冰塊早已化盡。
"你需要休息。"蘇晚按住他翻頁的手。
陸沉舟抬眼,眸中血絲密布,"這不是你該管的。"
"如果我說偏要管呢?"蘇晚奪過酒杯,"協(xié)議第三條,締約方有義務(wù)維護(hù)對方身體健康。"
陸沉舟冷笑,"你倒背得熟。"
"我還知道,"蘇晚指向他顫抖的右手,"你握筆時小指會不自覺地抽搐,這是長期神經(jīng)衰弱的癥狀。"
空氣突然凝固。陸沉舟猛地站起身,蘇晚被他逼到書架前。雪松香氣混著酒氣撲面而來,他撐在她耳側(cè)的手背青筋暴起,"你以為自己很聰明?"
"我只是......"蘇晚的聲音突然哽住。她看見他領(lǐng)口若隱若現(xiàn)的疤痕,像條蜈蚣趴在鎖骨下方。
陸沉舟察覺她的視線,立刻收緊衣領(lǐng),"出去。"
雨越下越大。蘇晚回到房間,從行李箱底層取出小提琴盒。這是父親留下的唯一遺物,琴身有道裂紋,音色卻格外清越。
琴聲穿透雨幕飄進(jìn)書房時,陸沉舟正準(zhǔn)備吃第四顆安眠藥。他動作一頓,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記憶突然涌現(xiàn)——十五年前那個雨夜,渾身是傷的小男孩蜷縮在巷角,有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為他哼過同樣的旋律。
當(dāng)陸沉舟循著琴聲推開蘇晚的房門,看到的場景讓他呼吸停滯。月光透過紗簾籠罩著拉琴的少女,她閉著眼,淚水順著下巴滴在琴身的裂紋上。那道裂痕,與他記憶中某把摔碎的小提琴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