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奕恒一路目送著張桂源離開,他看著這個自己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哥哥,一時入了神。
他早將張桂源走時的慌亂看的真切,他也知道張桂源對他起了反應,他卻只覺得好笑,明明他們之間就如明月與水渠,最好的交集就是明月照向水渠的片刻,月光散去,他們之間就該歸于平靜。
可張桂源這輪明月,卻固執(zhí)的,想要月光多停留片刻。
他不明白張桂源為什么對他這樣好,好的毫無道理,甚至于他的母親,四姨太,都不如張桂源這般待他好。
憶及此,陳奕恒心里卻又開始擔心,如果張桂源知道他的計劃,還會這般對他好嗎,這絲帶著溫情的眷顧讓陳奕恒忍不下心去打破,可他扔記得自己身上的擔子。
“哥哥,希望計劃成功那天,你別怪我”
陳奕恒喃喃著回了屋,又開始捧著張桂源的舊課本讀起來。
不知不覺的,夕陽落了山,夜幕低垂,張桂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么也睡不著。
他將胳膊墊在腦下,望著天花板發(fā)呆,他這一下午都心不在焉的。
他始終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對陳奕恒起反應。
他不可抑制的想起陳奕恒那張臉,笑的,面無表情的,發(fā)呆的,好像都連成一條線,將張桂源亂飛的思緒穿起。
他想自己定是著了魔,不然怎么會滿腦子都是陳奕恒呢,他用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感覺讓他清醒了許多,張桂源不敢再思索下去,他怕得出的結果將他拉入深淵,于是強迫著自己入了眠。
第二天早上,還未到辰時,張桂源便醒來了,宅子內安靜的緊,偶爾有掃帚劃過地面的聲音,他原想再睡一會,可奈何實在入不了夢,無法,只得起了床,他將床頭柜旁放的臺燈拉亮了。
那臺燈是大太太給他的,原是大太太顧及兒子晚上房里太黑睡不著覺特意給他備的,可如今被張桂源作了他用。
張桂源早便不用開著燈睡覺了,可他總習慣晚睡,枕下壓的全是信封,信封里裝著的,是張桂源從同學那收來的舊信件,沒有收信人,沒有署名,盡是些沒頭沒尾的話。
張桂源拉開了燈后,便抽出紙和筆,也取了個信封來,他想,既然別人能寫,那他自己也能寫。
鋼筆帽被拔開發(fā)出聲響,筆尖觸在信紙上,墨藍的墨水暈染開來,張桂源將自己昨天的事情寫了下來,卻在寫到最后時,愣了片刻,掃過信紙,他要署名嗎?
他想了想,沒再寫下去,這封信也如他枕下壓的那些個信一樣,沒有署名,沒有收信人。
寫完后,他將信紙塞進信封,妥善放到柜子里的角落,便整理衣服,出了屋子。
張桂源今日穿了許久不曾穿過的長衫馬褂,棕色的長衫上用銀色的針線繡著暗紋,深藍的馬褂襯得他愈發(fā)顯得英俊。
他對著鏡子看了又看,十分滿意,于是,又去了后院兒。
仆從們早就對大少爺這番行徑見怪不怪,每每穿的比往日好看了,第一件事就是往后宅跑。
待他氣喘吁吁到了陳奕恒屋子外,就見陳奕恒的屋門緊閉著,張桂源心下疑惑,陳奕恒往日這個時辰早就起來了,今日怎么回事。
懷揣著疑惑,張桂源敲了敲門,無人應他,他剛要再敲,便聽后宅隔壁的丫頭小巧兒說“大少爺別敲了,七少爺今日一早便出了門呢”
張桂源更疑惑了,“出去了?去哪兒了?”
小巧兒哪里知道,他只得搖了搖頭,再次開口:“不曉得,但我看七少爺走的急匆匆的,似是有急事呢”
張桂源內心疑惑更盛,但他知道從小巧兒這問不出什么來了,只得作罷,回了屋子。
昨夜月亮耀眼的很,失眠的不止他一個。
陳奕恒看了一個時辰的書后,就梳洗準備睡了,可信鴿就這么準時的飛到門檻上,雪白的羽毛在夜光下發(fā)亮,陳奕恒剛脫掉外衫,就穿著里衣到了窗邊。
夜里有些涼了,風順著窗子刮進來,滲進絲絲冷意,陳奕恒將鴿子腳上的信取出來后,便等鴿子飛走后關了窗子,隔絕了外面的冷風。
紙條被卷成卷,細細的一條,外邊還系著紅色絲帶,陳奕恒將絲帶解開,展開紙條,上邊并未寫幾個字,卻看的陳奕恒目光灼灼,他掙扎了片刻,還是將紙條放到了燭臺上方。
燭臺里的火苗躍到紙條上,火焰蔓延開來,將紙條燃成灰燼,散在桌面上。
陳奕恒清清一吹,灰屑便散了個徹底。
做完這一切,陳奕恒便去洗漱了。
洗漱完躺到床上,他仍舊惦記著紙條上的文字。他從沒覺得心跳的如此快過,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即將躍出胸腔,他等了這天好久,終于要來了嗎。
那紙條上只有干干凈凈的三個字“動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