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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號保稅倉的探照燈刺破濃霧時,蘇晚晴嗅到空氣里若有若無的檀腥味。八十年代的蛇口灘涂上,鋼筋混凝土正吞噬著最后一片紅樹林,打樁機的轟鳴中夾雜著粵語粗口——是陳天雄的馬仔在驅(qū)趕拾貝的漁民。
"海關(guān)檔案顯示,這里存著三千噸澳洲羊毛。"顧明遠展開泛潮的藍圖,軍用指北針在月色下泛著冷光,"但上個月清關(guān)單上突然多了批'宗教用品'。"
蘇晚晴的膠鞋陷進灘涂淤泥,前世記憶如藤蔓纏繞——2003年蛇口港擴建時,在這片填海區(qū)挖出過三百具嬰孩骸骨,每個頭骨都嵌著枚乾隆通寶。她握緊藏在工裝褲里的羅盤,磁針正瘋狂震顫指向保稅倉東南角。
"當心!"
顧明遠突然拽著她撲向礁石。兩道黑影從集裝箱頂掠過,夜視鏡下閃過青面獠牙的面具。蘇晚晴聽見鐵鏈拖地的聲響,那是九龍城寨"鬼腳七"的標志性武器。
"坤字位,離火沖煞。"她抓把海砂撒向半空,砂粒在探照燈下劃出詭譎的拋物線,"倉庫地下有暗河。"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震顫。保稅倉鐵門轟然洞開,二十輛叉車魚貫而出,每輛都載著貼滿黃符的木箱。領(lǐng)頭司機脖頸處隱約露出五通神刺青,正是前世陳天雄的貼身保鏢阿鬼。
"跟緊。"顧明遠扣上防毒面具,"他們往大鵬灣去了。"
追蹤到廢棄鹽場時,咸腥夜風里混進股腐臭。蘇晚晴摸到鹽垛后的排水管,指尖觸到層滑膩的苔蘚——是長期浸泡尸油才會滋生的墨綠色。她正要探頭,突然被顧明遠按倒。
月光下,阿鬼正指揮馬仔撬開木箱。二十具青銅鼎在鹽堿地泛著幽光,鼎身饕餮紋的凹陷處凝結(jié)著暗紅血垢。更駭人的是鼎中蜷縮的嬰尸,臍帶纏著褪色的的確良布條,布條上朱砂寫著服裝廠女工的名字。
"子母陰鼎..."蘇晚晴胃部翻涌。前世永豐號打撈出的女尸腹中,都塞著這樣的青銅鼎。陳天雄竟想用女工們的生辰八字煉"衣魂煞",將詛咒縫進布料流通全國。
阿鬼突然舉起對講機:"雄哥,祭品齊了。"他踹翻最近的青銅鼎,嬰尸滾落在鹽堆上,"就等亥時..."
槍聲毫無預(yù)兆地炸響。顧明遠甩出登山繩纏住阿鬼腳踝,蘇晚晴趁機撲向最近的木箱。指尖觸及嬰尸的瞬間,前世記憶如電流貫穿——97年金融風暴時,她在香港中環(huán)見過的永豐銀行保險庫,墻上掛的正是這些饕餮紋拓片!
"別碰!"顧明遠的警告晚了一步。嬰尸突然睜眼,漆黑的瞳孔映出蘇晚晴驚駭?shù)拿嫒?。鹽場地面裂開蛛網(wǎng)紋路,二十具青銅鼎同時震顫,鼎中騰起的黑霧凝聚成王秀英猙獰的臉。
"時辰到——"黑霧發(fā)出刺耳的尖嘯。蘇晚晴腕間的朱砂手串突然崩斷,血玉珠子在鹽粒間滾成先天八卦陣。她猛然醒悟,抓起珠子按向坤位:"顧明遠!震位釘樁!"
顧明遠的軍刺扎入鹽堆的剎那,大鵬灣潮水倒灌。咸澀海水沖散黑霧,蘇晚晴在翻涌的浪濤中看見陳天雄的游艇正駛向外海。甲板上,小梅被鐵鏈鎖在桅桿上,褪色的工裝沾滿鹽晶。
"追!"顧明遠拽著她跳上快艇。引擎轟鳴聲中,蘇晚晴回頭望去,鹽場地面裂痕正滲出黑血,隱約可見森森白骨——這才是真正的"三號保稅倉",七十年代偷渡客的萬人冢。
游艇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探照燈將快艇照得雪亮。陳天雄站在船舷,手中遙控器紅燈閃爍:"蘇小姐,送你份大禮。"他掀開腳邊的油布,露出成排的液晶顯示屏——服裝廠、染坊、晾曬場,每個監(jiān)控畫面都跳動著倒計時。
"我在每匹布料里縫了磷粉。"陳天雄的笑聲混在海風里,"你說,明天太陽升起時..."
蘇晚晴突然奪過船舵猛打方向。快艇劃出尖銳的弧線,船底暗藏的銅錢劍割破游艇油箱。爆炸的火光中,她看見小梅用口型說"配電室",隨后被氣浪掀入深海。
當快艇撞進游艇底艙時,蘇晚晴在漂浮的文件里抓到張發(fā)黃的合影——1975年的知青點,年輕時的王秀英正對著鏡頭微笑,她身后黑板寫著"批林批孔"標語,角落里戴眼鏡的男青年分明是陳天雄!
"他們早就認識..."咸澀的海水嗆入氣管,蘇晚晴在昏迷前死死攥住照片。前世破產(chǎn)的真相在此刻裂開縫隙,原來從她重生那刻起,就踏進了跨越三十年的陰謀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