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秒與二十年：關(guān)于我偷偷愛你這件

??【臨江一中高二（3）班教室?下午三點十七分】

劉凱月把自動鉛筆按得咔嗒作響，橡皮屑在草稿紙上堆成小山。臨江市九月的暴雨砸在走廊鐵皮雨棚上，像有幾百個鼓手在同時敲架子鼓。她第三次偷瞄右前方第三排的位置——王龍強的黑色書包帶垂在椅背，正往下滴著水。

"要死了，他是不是又沒帶傘？"

這句話在喉嚨里滾了三圈，最后變成保溫杯蓋擰開的輕響。劉凱月摸出桌肚里印著哆啦 A夢的透明雨傘??，藍色機器貓的笑臉被指甲掐出月牙形痕跡。這把傘她準(zhǔn)備了半個月，防水貼上的"加油"二字描了金粉，此刻在手心硌得發(fā)燙。

"新同學(xué)自我介紹下？"

班主任老張的聲音讓教室驟然安靜。劉凱月抬頭時，正撞見轉(zhuǎn)學(xué)生踩著積水走進來。香奈兒邂逅香水的味道強勢入侵，女生栗色卷發(fā)上沾著雨珠，指甲蓋在日光燈下折射出碎鉆的光。

"林雅婷，剛從溫哥華回來。"她指尖劃過王龍強的課桌邊緣，"聽說你們班數(shù)學(xué)平均分全市第一？"

劉凱月突然想起上周在校門口看到的場景。黑色邁巴赫里伸出一只涂著車?yán)遄由子偷氖郑觚垙姂牙锶撕邪b精美的馬卡龍。少年后退半步，懷里的教輔資料嘩啦散了一地。

"劉凱月！"老張的粉筆頭精準(zhǔn)擊中她額頭，"競賽班名單。"

她慌忙站起來，膝蓋撞得課桌晃蕩。投影幕布上的名單閃著冷光，王龍強的名字后面跟著醒目的五角星——那是去年全國奧數(shù)金牌的標(biāo)志。而她的名字縮在第七位，像條小心翼翼的尾巴。

???【教學(xué)樓天臺?下午四點零五分】

雨水順著排水管嘩嘩往下淌。劉凱月攥著傘柄躲在水箱后，看王龍強把濕透的校服外套擰成麻花。少年精瘦的腰線在白色短袖下若隱若現(xiàn)，后頸被曬出深淺不一的色塊——那是他每天六點晨跑的勛章。

"喂！"

林雅婷的聲音驚得劉凱月差點摔了保溫杯。轉(zhuǎn)學(xué)生踩著水坑逼近王龍強，Gucci樂福鞋上的雙 G金屬扣閃著寒光："淋雨好玩嗎？我爸說你們家鋪子這個月又沒交租金。"

王龍強甩外套的動作頓住。劉凱月突然想起舊書店玻璃櫥窗上的咖啡漬天氣預(yù)報，上周三的太陽旁邊歪歪扭扭畫著把傘。那天早上她親眼看見少年蹲在店門口，把"旺鋪招租"的告示撕得粉碎。

"關(guān)你屁事。"王龍強把外套甩上肩膀，水珠濺在林雅婷昂貴的羊皮書包上。劉凱月嗅到空氣里浮動的薄荷味，是王龍強常年含在嘴里的潤喉糖。

"數(shù)學(xué)競賽班今晚加課。"林雅婷突然笑起來，"聽說輔導(dǎo)老師是我爸贊助請的清華教授？"

劉凱月感覺喉嚨里卡了魚刺。她摸到褲兜里皺巴巴的報名表，家長簽字欄還空著——父親昨晚摔了茶杯，說審計所最近在查林家物流公司的賬。

??【圖書館自習(xí)室?晚七點三十三分】

白熾燈管在習(xí)題冊上投下青色光圈。劉凱月第四次劃掉錯誤的輔助線，橡皮擦過的地方泛起毛邊。王龍強慣用的藍色墨水味從右前方飄來，混著他袖口殘留的雨水氣息，勾得人太陽穴突突直跳。

"第三題用余弦定理。"

鋼筆尖突然點在劉凱月草稿紙上。她手一抖，自動鉛筆芯咔嚓折斷。王龍強袖口卷到手肘，小臂上蜿蜒的青色血管隨著寫字動作起伏："輔助線應(yīng)該從 D點延伸到..."

"王龍強！"林雅婷的聲音像柄裁紙刀劃破寂靜。她砰地把星巴克紙杯砸在桌上，焦糖瑪奇朵的甜膩漫過墨香："我爸說晚上開車接我們回去。"

劉凱月盯著紙杯上暈開的水漬，想起清晨在校門口看見的場景。王龍強把馬卡龍禮盒塞回邁巴赫車窗時，林雅婷父親腕間的百達翡麗折射出冷光，和她此刻耳垂上的鉆石耳釘如出一轍。

"我坐公交，謝謝你爸爸得好意"王龍強把競賽題集塞進書包。劉凱月瞥見他包帶上拴著的銀色 U盤——那里面存著舊書店所有書目電子檔，昨晚他還蹲在便利店掃描絕版詩集。

???【公交站臺?晚八點四十七分】

霓虹燈在積水里碎成彩色玻璃。劉凱月數(shù)著站臺廣告牌上的雨滴，看它們順著"臨江物流產(chǎn)業(yè)園"的 LED大字往下淌。11路公交車碾過水洼，濺起的水花打濕她帆布鞋的鞋尖。

"不上車？"

王龍強的聲音驚得她差點摔了書包。少年單手拎著滴水的校服外套，發(fā)梢凝著細小的水珠。劉凱月聞到若有若無的薄荷味，混著他身上蒸騰的熱氣，在潮濕空氣里釀成醉人的酒。

"坐、坐過站了。"她攥緊傘柄，哆啦 A夢的笑臉硌著掌心。其實早該在鼓樓站下車，卻鬼使神差跟著他坐到了終點站。

王龍強突然蹲下來。劉凱月看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掠過自己鞋帶，黑色鞋帶在他指尖翻飛成蝴蝶："這種活結(jié)遇到積水會散。"

遠處傳來貨輪悠長的汽笛聲。臨江大橋上的車燈流成金線，照亮少年睫毛上細碎的水光。劉凱月發(fā)現(xiàn)他虎口處有道月牙形疤痕——是上周舊書店鐵門劃傷的，當(dāng)時他正踮腳去夠頂層那本《聶魯達詩選》。

"你...為什么要淋雨？"話出口的瞬間她就想咬舌頭。

王龍強系鞋帶的手頓了頓。便利店暖黃的燈光漏出來，在他側(cè)臉鍍上毛茸茸的金邊："我媽說淋雨能長高。"

騙人。劉凱月咽下沖到嘴邊的反駁。她分明看見少年在天臺淋雨時攥著破碎的手機殼，那是他父親入獄前送的最后禮物。

??【舊書店街?晚九點十五分】

卷簾門拉下的聲響驚飛夜鳥。劉凱月躲在電線桿后，看王龍強蹲在"旺鋪招租"的告示前。他手里攥著把銹跡斑斑的鑰匙??，在水泥地上劃出深深的白痕。

"再看一眼？"

沙啞的男聲嚇得劉凱月撞上垃圾桶。穿皮夾克的中年男人彈了彈煙灰，胸牌上"臨江物流"的 logo在黑暗里泛著冷光："小姑娘別多管閑事，這片地皮林總勢在必得。"

王龍強突然站起來。鑰匙劃過卷簾門的刺耳聲響中，劉凱月聽見他壓抑的喘息："拆遷款再加三成。"

"小子，你爸還在牢里吧？"男人抬腳碾滅煙頭，"聽說減刑申請..."

拳頭砸在鐵門上的悶響截斷話音。劉凱月看著王龍強指關(guān)節(jié)滲出血珠，突然想起數(shù)學(xué)課上他拆卸圓珠筆的模樣——把筆芯彈簧拽得老長，再咔噠一聲復(fù)位，像在給某種情緒上發(fā)條。

???【24小時便利店?晚十點零九分】

關(guān)東煮的熱氣在玻璃窗上暈出白霧。劉凱月用紙巾蘸著冰水，輕輕按在王龍強滲血的指節(jié)上。少年腕骨突出的弧度硌著她掌心，體溫透過濕透的校服襯衫源源不斷傳來。

"為什么跟蹤我？"

王龍強突然開口。劉凱月手一抖，冰水順著紙巾邊緣滴在他膝蓋上。便利店廣播正在放《Loving Strangers》，女歌手慵懶的聲線混著雨聲，把心跳烘托得震耳欲聾。

"競賽題...想請教最后一道。"她低頭從書包里扯出皺巴巴的習(xí)題冊，泛黃的紙頁間掉出張書簽——是舊書店的牛皮紙袋裁的，上面用咖啡漬畫著今天的天氣預(yù)報。

王龍強撿起書簽的手頓了頓。劉凱月看見他喉結(jié)滾動，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輔助函數(shù)設(shè)錯了。"

鋼筆尖劃破紙頁的沙沙聲里，劉凱月偷偷用余光描摹他的側(cè)臉。少年鼻梁上凝著細小的汗珠，下唇被咬出淺淺的齒痕。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他在導(dǎo)數(shù)符號上多打了個點時，玻璃窗上的霧氣已經(jīng)映出兩人交疊的輪廓。

??【林宅?晚十一點三十分】

水晶吊燈在紅木地板上投下蛛網(wǎng)般的陰影。林雅婷把數(shù)學(xué)筆記摔在波斯地毯上，鑲鉆的手機殼磕出清脆聲響。監(jiān)控畫面定格在便利店玻璃窗，兩個挨著的人影在雨夜里模糊成團暖光。

"小姐，要處理掉那個女生嗎？"管家捧著熱牛奶輕聲問。

林雅婷涂著甲油的手指劃過 iPad屏幕，物流公司賬目表在幽藍的背光下顯得詭譎。她突然笑起來，把牛奶潑在監(jiān)控屏幕上："游戲才剛開始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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