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底部的血水漫過腳踝時,楚星河嗅到了三歲那年的鐵銹味。他攥著《連山易》玉簡的殘片,指縫間滲出的血珠墜入水面,竟凝成三百個"正"字,與井壁刻痕遙相呼應。
"楚郎看仔細了。"阿蕪殘魂的聲音混著水聲回蕩,"這些血字,是你七歲那年高燒時說出的讖語。"
血字突然扭曲成星紋,映出楚氏祠堂的幻象。年幼的楚星河跪在祖宗牌位前,看父親用紫藤汁在青磚上畫卦。當最后一筆落下時,磚縫里鉆出的金蠶蠱,與此刻井底血水中翻涌的蠱蟲如出一轍。
青銅匣嬰尸突然啼哭,聲波震碎血字幻象。楚星河暴退間撞上井壁,后頸觸到塊凸起的青磚——那是阿蕪十歲生辰刻下的梅花印,磚下暗格里竟藏著半截銀簪。
"叮——"
銀簪插入血水凝成的坎卦時,井底突然現(xiàn)出暗道。楚星河貼著濕滑的石壁下滑,靴底碾碎的陶俑碎片上,依稀可見"楚氏長房"的朱砂戳印。暗道盡頭的青銅門前,三百具楚氏先祖的干尸呈北斗狀排列,每具心口都插著紫藤紋銅釘。
"這才是真正的宗祠..."楚星河喉間泛起腥甜。懷中嬰尸突然掙開襁褓,赤裸的腳掌踏在青銅門環(huán)上,星紋自他足底蔓延,竟與干尸陣的北斗位完全契合。
青銅門轟然洞開。陰風裹著腐臭撲面而來,楚星河右臂機關骨發(fā)出齒輪卡死的異響——門內(nèi)懸著的三百盞引魂燈,燈油泛著的正是他自幼服用的紫髓藤汁氣味。
"戊寅年七月初七..."嬰尸飄向中央冰棺,稚嫩手指撫過棺面星紋,"兄長可還記得這個日子?"
冰棺應聲而開。楚星河看見棺中并排躺著的雙生子,左側(cè)那位額角月牙疤仍在滲血——正是三年前從醫(yī)院消失的自己!右側(cè)那具尸身心口插著銀簪,簪頭梅花印與枯井暗格中的半截嚴絲合縫。
"阿蕪..."機關骨突然暴長,毒刺扎入冰棺。棺中尸身突然睜眼,兩具楚氏子的手掌同時扣住他手腕。經(jīng)脈中的龍血逆流,右臂機關骨寸寸崩裂,露出內(nèi)里刻著"初九"的青銅銘牌。
嬰尸的笑聲如銀鈴搖響:"墨家造了三百個楚星河,只有你這具容器養(yǎng)出了龍鱗。"他稚嫩的手指點在冰棺尸身眉心,"不妨猜猜,阿蕪的魂魄養(yǎng)在哪盞燈里?"
引魂燈突然同時炸裂。楚星河在火雨中翻滾,扯下幔帳撲滅衣擺火焰時,瞥見帳角繡著的凌霄派云紋——三年前貨車司機臂上,也有同樣的刺青!
"楚氏以血飼龍三百年,該換墨家坐莊了。"墨九的聲音自棺后傳來。他手中捧著的星紋羅盤,盤面嵌著的正是楚星河缺失的右臂機關骨。
阿蕪殘魂突然凝成實體。她奪過銀簪刺入自己靈臺,紅蓮業(yè)火瞬間吞沒冰棺:"楚郎,巽位生門在..."話未說完,青銅門轟然閉合,將她最后半句警示碾碎在齒間。
楚星河在火海中劈開暗道。當重見天光時,懷中僅剩的《連山易》殘片突然發(fā)燙——玉簡背面浮出阿蕪的小楷:"青龍澗底,楚門往生。"血水順著簡身流淌,漸漸凝成道袍嬰尸的模樣,正指著棲霞山西北方的霧瘴。
山風卷來片焦黑的紫藤葉,葉脈紋路竟與醫(yī)院病歷如出一轍。楚星河捏碎葉片,望著指間滲出的毒血苦笑——原來這三年病榻纏綿,不過是墨家為養(yǎng)龍脈做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