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漸近，沈清漪的嫁衣已繡至最后幾針。金線綴滿袖口，梨花紋樣自裙擺蔓延至腰間，針腳細密如云煙。
她坐在窗前，指尖輕輕摩挲著衣料，窗外的梨花被風吹落，一片花瓣恰好落在嫁衣的領(lǐng)口，仿佛天意添彩。
“小姐，謝公子又派人送東西來了?！毙∩徟踔窕鞠贿M門，語氣中帶著促狹的笑意。
沈清漪接過木匣，匣中是一方素白絲帕，帕角繡著兩朵相依的梨花，旁側(cè)附著一行小字：“愿結(jié)同心，白首不離?！彼橆a微熱，指尖撫過那行字，輕聲道：“他總這般費心……”
話音未落，忽聽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沈夫人身邊的嬤嬤匆匆推門而入，神色凝重：“小姐，謝家老夫人方才遞了帖子，說要親自過府相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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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老夫人
沈清漪心頭一跳。江南謝家老夫人是出了名的嚴苛，早年守寡持家，將謝云瀾之父栽培成翰林學(xué)士，如今謝家能在朝堂與江湖間游刃有余，全憑她雷霆手段。
這樣的人物突然登門，連沈夫人亦有些慌亂。
“清漪，切記謹言慎行。”沈夫人替她理了理鬢發(fā)，低聲叮囑，“謝老夫人最重規(guī)矩，萬不可失了禮數(shù)?！?/p>
前廳內(nèi)，檀香裊裊。
謝老夫人端坐主位，滿頭銀絲梳得一絲不茍，手中握著一串紫檀佛珠。她目光如炬，上下打量著跪拜行禮的沈清漪，半晌才淡淡道：“抬頭?！?/p>
沈清漪緩緩抬眸，只見老夫人眼底閃過一絲訝色，隨即歸于平靜。
“倒是個標致人兒。”老夫人撥動佛珠，語氣辨不出喜怒，“聽聞你擅琴？”
“略通一二?！鄙蚯邃舸故讘?yīng)答。
“撫一曲《鶴鳴九皋》罷。”老夫人忽然開口，“此曲最考心境。”
琴案早已備好。沈清漪指尖觸弦的剎那，忽覺掌心微潮——這是謝老夫人給她的考題。
她閉目凝神，琴聲自指間流淌，初如清泉擊石，漸似松濤入云，最后一個泛音收束時，連廳外鳥雀都靜了啼鳴。
老夫人撥動佛珠的手停了。她凝視著沈清漪，忽道：“云瀾那孩子，七歲時為練此曲，跪在雪地里三天三夜?！?/p>
沈清漪心頭一緊，卻見老夫人眼中竟浮起淡淡笑意：“他眼光不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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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密約
是夜，沈清漪輾轉(zhuǎn)難眠。她披衣起身，提著絹燈悄然來到后院梨樹下。
月光將花影投在粉墻上，忽見墻頭白影一晃，謝云瀾竟翻墻而入，衣袂沾著夜露。
“你瘋了！”沈清漪慌忙拉他至暗處，“若被人瞧見……”
“祖母今日為難你了？”謝云瀾握住她冰涼的手，眼底滿是焦灼，“我聽聞她突然過府，連夜從金陵快馬趕回。”
沈清漪搖頭，將絲帕遞給他看：“老夫人夸你眼光好?！?/p>
謝云瀾一怔，忽然笑出聲來。
他展開帕子，就著月光細看那兩朵梨花，低聲道：“這帕子原該成雙。”說著從懷中取出另一方絲帕，帕上梨花竟是并蒂而生。
“祖母年輕時與祖父私奔，最厭繁文縟節(jié)?！彼麑⑴磷尤M她掌心，眼中閃著狡黠，“今日這場下馬威，怕是惱我學(xué)祖父當年，未曾稟報便擅自求娶?！?/p>
沈清漪愕然，還未及反應(yīng)，忽聽墻外傳來更鼓聲。謝云瀾輕嘆：“我該走了。”轉(zhuǎn)身時卻又回頭，飛快在她鬢邊落下一吻。
梨花簌簌而落，蓋住了少女慌亂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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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匣秘藏
大婚前夜，沈夫人捧來鎏金纏枝妝匣。開啟時滿室生輝，最上層是謝家送來的鳳冠，下層卻壓著本泛黃琴譜。
“這是你外祖母的遺物。”沈夫人輕撫譜冊，“當年她憑一曲《流云散》名動江南，卻為與你外祖父相守，自廢琴藝，再不碰七弦?！?/p>
沈清漪翻開琴譜，忽見夾頁中露出一角信箋。褪色的墨跡寫著：“情之一字，如琴瑟相和，不必舉世皆聞，但求同心同調(diào)?！彼劭粑?，將信箋小心收入嫁衣暗袋。
窗外月色正好，她輕撥琴弦，忽聽墻外笛聲相和。這一次，她未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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