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就像一柄鋒利的匕首,真正授意瓦沙克對布松痛下殺手的,正是此刻站在余念夏面前的魔神皇楓秀。
他看著妹妹陰沉得仿佛暴風雨前的天空般的臉色,喉結(jié)不受控地上下滾動,原本準備好的辯解之詞,在舌尖打轉(zhuǎn)幾圈后,硬生生被咽回了肚子里。
“對,確實得好好收拾他們一頓?!?/p>
楓秀伸出食指,一下又一下摩挲著下巴,眼神嚴肅得像是要主持三界正義,煞有介事地點著頭。
“阿念,你可別氣壞了身子?!?/p>
“我這就回去,非得讓他們知道,得罪你是什么下場!”
那信誓旦旦的模樣,不知情的人還真以為他要大義滅親。
一旁的伊萊克斯微微挑眉,要不是親眼見證了全過程,差點就被楓秀這堪比奧斯卡影帝的演技給忽悠瘸了。
布松被處置那天,他恰好來找楓秀商議靈都防務,結(jié)果撞了個正著,白撿一場大戲看。
此刻看著楓秀在那一本正經(jīng)地“表演”,伊萊克斯雙臂抱胸,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毫不留情地拆臺:“魔神皇陛下這謊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的???”
他故意拖長尾音,眼中滿是調(diào)侃。
“我可記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你親自下令讓瓦沙克動手。說是探查記憶,不過是順手撈點好處罷了!”
伊萊克斯眼底閃過狡黠的光,能逮著機會給小妹上眼藥,這可是他盼星星盼月亮才等來的“高光時刻”。
在小妹心里樹立“最佳哥哥”的人設?這把他勢在必得!
楓秀惡狠狠地剜了眼滿臉看好戲的伊萊克斯,轉(zhuǎn)頭瞬間換上滿臉討好的笑,連眼角皺紋都擠出諂媚的弧度:“阿念,我懂你!你留著布松,不就是想揪出背后那個攪局的人嘛!”
他刻意壓低聲音,帶著幾分神秘。
“不過你放心,瓦沙克已經(jīng)用搜魂術查清楚了,布松就是聽了宗族大長老的教唆才動手!”
說到這兒,楓秀眉頭緊鎖,裝出一副苦惱的樣子:“可那老家伙在宗族根基太深,地位高得離譜,我貿(mào)然動手容易引起大亂子。”
“現(xiàn)在只能先按兵不動,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見招拆招!”
他邊說邊觀察余念夏的表情,活像在走鋼絲。
“宗族大長老?”
余念夏瞳孔猛地收縮,腦海中瞬間閃過那佝僂卻陰森的身影。
她下意識攥緊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果然是這老東西!我就知道他肚子里沒安好心!”
寒意從她周身迸發(fā),周圍空氣都似結(jié)了層薄霜 。
余念夏氣得胸脯劇烈起伏,眼神里滿是怒意:“之前兄長你和嫂子正膩歪著談戀愛的時候,那個老家伙就偷偷摸摸派手下找到我,問我愿不愿意當輔國長公主!”
她越說越氣,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
“我一尋思,天天處理那些奏章,麻煩得要死,就直接拒絕了,現(xiàn)在看來,他早就包藏禍心!”
余念夏冷哼一聲,語氣里滿是不屑與憤怒。
伊萊克斯?jié)M臉疑惑,眉毛擰成了疙瘩:“圖謀不軌?你們說得神神秘秘的,宗族大長老推舉你當鎮(zhèn)國長公主,這能有什么壞心思?”
他實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關聯(lián),眼神里全是困惑。
余念夏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寒意:“兄長第一次讓我處理政務的時候,我才十歲左右?!?/p>
她頓了頓,眼神犀利地看向伊萊克斯。
“伊萊克斯老哥,逆天魔龍一族壽命最少也有兩千年?!?/p>
“你仔細琢磨琢磨,他這么著急扶持我當鎮(zhèn)國長公主,到底安的什么心?”
她的話像一記重錘,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壓迫感 。
伊萊克斯眉峰陡然挑起,眼底八卦之火瞬間燎原,那目光如探照燈般直直釘在楓秀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幸災樂禍的弧度。
活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獵食者:“嚯!這年頭連魔王都搞‘童工壓榨’?楓秀,平日里深藏不露,沒想到你還有這‘隱藏技能’!”
他故意拖著長腔,語調(diào)里調(diào)侃意味濃得能滴出水來。
“阿念妹妹才十歲?”
伊萊克斯咂了咂舌,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按你們逆天魔龍一族動輒兩千年的壽命來算,這不妥妥的人族半歲奶娃娃?”
他嘖嘖兩聲,語氣里滿是夸張的驚嘆?
“嘖嘖嘖,真沒看出來,你這‘兄長’當?shù)脡颉埠恕 ?/p>
回溯過往,余念夏尚在龍蛋形態(tài)時,就被楓秀以心頭血日夜溫養(yǎng)。
自楓秀登上魔神皇之位,諸多決策都少不了與她暗中籌謀。
長久的意念溝通,讓楓秀逐漸模糊了妹妹幼齡肉身與成熟心智間的界限,竟將那稚嫩年歲拋至九霄云外。
伊萊克斯這一番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楓秀心尖。
他渾身猛地一震,仿佛被雷霆劈中,過往種種畫面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瘋狂閃回。
愧疚感如洶涌潮水,瞬間將他徹底淹沒。
他喉結(jié)劇烈滾動,泛紅的眼眶里蓄滿酸澀,直直凝視著余念夏,聲音發(fā)顫幾近破碎:“阿念,那些年……是我糊涂,讓你……受苦了……”
余念夏那仿若羊脂玉雕琢的手掌在空中輕輕晃動,腕間配飾隨著動作輕響。
她語調(diào)平穩(wěn)得如同無風湖面,卻字字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哥,咱們流著同樣的血脈,說這些反倒見外了?!?/p>
“我不過蜷在書房里,靠著腦子和嘴皮子提些見解?!?/p>
“二哥三哥才是真拼命——他們整日陷在堆積如山的政務里,城東的緊急文書剛處理完,城西又傳來棘手事務,來回奔波得腳底燎泡,雙腿像灌了鉛般發(fā)顫發(fā)軟,樁樁件件累活重活,全是他們咬著牙扛下?!?/p>
說著她垂下眼眸,長睫如蝶翼般急促顫動,刻意躲開楓秀飽含愧疚的熾熱目光,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煽情弄得心慌意亂。
不過轉(zhuǎn)瞬,她猛地抬頭,眼神重新銳利起來,語速不自覺加快,生硬地扭轉(zhuǎn)話題:“先別扯這些!宗族大長老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布松神魂里的記憶,總得有點能撕開真相的口子吧?”
楓秀原本松弛的面部肌肉瞬間繃緊,下頜線繃成一道冷硬如刀的直線。
他下意識前傾身體,壓低的嗓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壓而出,帶著沙啞的威懾感:
“布松記憶里的畫面清晰得可怕,宗族大長老故意編造彌天大謊,說星魔神瓦沙克是被我以權(quán)相逼,才不得不冒險動用那禁忌級的大預言術——那可是能攪動命運的恐怖力量,僅次于生命預言的存在!”
他喉結(jié)劇烈滾動,指節(jié)無意識地一下又一下敲擊著桌面,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那老東西說起謊話來面不改色,跟親眼所見似的,言之鑿鑿說瓦沙克生命力枯竭,只能龜縮閉關,連抬手抵擋的力氣都沒了?!?/p>
“布松完全成了他手里的提線木偶,四處偷偷散播消息,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星魔神重傷的‘絕密情報’,送到兩大稱號級獵魔團耳中。”
楓秀突然狠狠攥緊拳頭,青筋在骨節(jié)間暴起,泛白的指尖幾乎要嵌入掌心,眼底翻涌的殺意如同實質(zhì)化的寒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迸出:“好一招借刀殺人的毒計!”
“他就是要引得獵魔團傾巢而出強攻星魔宮,等雙方殺得尸橫遍野、兩敗俱傷,鮮血染紅整片大地時,再帶著人馬殺個回馬槍,將那些強者的性命一并收割。”
“ 到那時,在魔族眾人眼里,他搖身一變,就成了拯救危局的蓋世功臣!”
楓秀眼底陡然騰起凜冽寒芒,那冷意如同深潭之下翻涌的暗潮,幾乎凝成實質(zhì)。他微微瞇起雙眼,聲音低沉而冰冷:“我反復思量,宗族大長老利用布松,這是一石三鳥的毒計?!?/p>
“他妄圖挑撥星魔族與咱們逆天魔龍一族的關系?!?/p>
他頓了頓,喉結(jié)重重滾動,語調(diào)愈發(fā)森然。
“一旦星魔神因‘我的緣故’重傷,甚至被獵魔團趁機誅殺,日、星、月三族聯(lián)盟必將瞬間土崩瓦解?!?/p>
“如此一來,他便能打著‘穩(wěn)定局勢’的幌子,公然動搖我的皇位,扶持傀儡上位掌控大權(quán)?!?/p>
“這老狐貍,算盤打得可真精!”
余念夏輕嘖一聲,纖細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座椅扶手,眼神中滿是不屑。
“既能攪亂魔族根基,又能為自己謀權(quán)鋪路,好狠的心思。”
“要說最合適的傀儡人選……”
她忽然冷笑出聲,眼尾挑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唇角勾起的弧度滿是輕蔑。
“可不就是與你一母同胞的我?對外宣稱‘兄妹不和’,再順勢把我推出來‘主持大局’,那些迂腐的老頑固說不定還真會信以為真?!?/p>
“他就沒想過,如今的你早已超越歷代魔神皇的巔峰?”
余念夏猛地站起身,裙擺掃過地面發(fā)出細碎聲響,周身氣勢凌厲。
“在絕對實力面前,他那些陰謀詭計,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就像拿枯枝去挑戰(zhàn)熊熊烈焰,可笑又可悲?!?/p>
她眼神堅定如鐵,仿佛已經(jīng)看到宗族大長老敗亡的結(jié)局——那老東西,不過是陰溝里的臭蟲,蹦跶不了幾天了。
說罷,她向前半步,挺直脊背直視楓秀雙眼,目光灼灼:“兄長,你打算何時動手?總不能任由這顆毒瘤繼續(xù)在暗處作怪吧?”
楓秀垂眸凝視桌面暗紋,濃眉微蹙間眼底翻涌著深不見底的暗流,忽然抬眼時語氣卻柔得能滴出水:“阿念,這件事你不必再操心?!?/p>
他屈指叩擊桌面,每一下都帶著沉穩(wěn)節(jié)奏。
“我自會安排妥當,找個最合適的人選來處理?!?/p>
說到“合適”二字時刻意加重尾音,薄唇勾起的弧度若隱若現(xiàn),仿佛藏著一盤算盡人心的棋局。
余念夏見狀不再追問,只當兄長早有籌謀。
卻不知彼時楓秀袖中緊握的令牌,正微微發(fā)燙——那是能調(diào)動暗影衛(wèi)的秘令。
直到數(shù)月后的月圓之夜,她才驚覺兄長口中的“合適人選”,竟是總沉默立于廊下的冷面護衛(wèi)門笛。
更令她意外的是,這場與宗族大長老的暗中較量,早已被兄長化作試煉場——若門笛不能在此役嶄露頭角,又怎配牽起阿玥的手?
與此同時,帥級六十四號獵魔團全員如離弦之箭。
團長親自將密信綁上信鴿足環(huán),隊員們喬裝成商販、流民,懷揣刻著暗紋的竹牌穿梭于街巷。
他們用舌尖抵著后槽牙傳遞摩斯密碼,在酒肆賬本夾層書寫密語,硬是將余念夏的警示,一字不差地送到圣殿聯(lián)盟十二位總殿主案頭。
消息如投入沸油的冷水,在聯(lián)盟高層炸開。
月魔神阿加雷斯的名號本就令人聞風喪膽,他口中的“天譴”二字,更是讓眾長老脊背發(fā)涼。
當夜議事廳燭火通明,白發(fā)蒼蒼的老者們拍案而起,有人主張即刻集結(jié)圣殿騎士團直搗星魔宮,有人堅持先啟動上古預警陣。
最終,青銅議事鐘連響三聲——這是百年未有的特級警戒令,既要派人喬裝探查虛實,又要將沉睡的防御體系逐一喚醒。
而在騎士圣山,古老的結(jié)界正迎來宿命時刻。
三百六十名圣騎士身著鎏金戰(zhàn)甲,按北斗七星陣形排列。
首席長老布滿老繭的手撫過鐫刻符文的權(quán)杖,隨著他沙啞的咒語響起,山體突然震顫,塵封三百年的禁制如蛛網(wǎng)般裂開。
金色光芒從地脈噴涌而出,照亮后山深處那座刻滿古老圖騰的祭壇,也將地底沉睡的秘密,一點點暴露在月光之下......
永恒英雄長眠之地,刺骨寒意如同實質(zhì)般翻涌,所到之處,地面凝結(jié)的霜花簌簌顫動,發(fā)出細碎的聲響。
六十三團跳動的靈魂之火毫無征兆地劇烈搖曳,幽藍焰心猛地暴漲三寸,在昏暗的空間里劃出詭異的光弧。
那些本該沉睡的身影,此刻正從濃重的陰影中緩緩浮現(xiàn),青灰色皮膚下,血管如蛛網(wǎng)般蔓延,清晰可見。
他們早已不再是人族,而是轉(zhuǎn)化為不死生物的先輩,每一道身影,都承載著人族往昔的榮光與悲愴,仿佛在無聲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當六大圣殿殿主同時踏入結(jié)界,為首的身影反應極快,瞬間轉(zhuǎn)頭,空洞眼窩中驟然迸發(fā)出銳利光芒,如同兩把出鞘的寒劍,凌厲至極。
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下意識握緊腰間那把早已銹跡斑斑的劍柄,全身緊繃,還以為人族與魔族已到了你死我亡的最后關頭,一場腥風血雨的戰(zhàn)爭已然全面爆發(fā)。
“楊皓涵小子!”
束詠宵沙啞的聲音如同一把利刃,瞬間撕裂寂靜,又像是兩塊生銹的齒輪狠狠咬合,發(fā)出刺耳的聲響,蟄伏多年的低沉嗓音中,滿滿都是壓抑的怒意。
他皺著眉頭,眼神銳利如鷹,向前逼近半步,周身靈魂之火轟然暴漲,幽藍色火焰將他的輪廓映照得忽明忽暗,宛如來自地獄的修羅。
“聯(lián)盟是碰上什么滅頂之災了?你們六大殿主居然傾巢而出!”
楊皓涵單膝重重砸在地面,精鋼鎧甲與堅硬巖石碰撞,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他腰背挺得筆直,行了個標準的騎士禮,然而喉結(jié)卻不受控地上下滾動,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緊張。
他目光死死盯著前輩腳下的裂紋,絲毫不敢抬頭直視那令人心悸的威壓,聲音不自覺地微微顫抖:“幾日前,月魔神阿加雷斯突然拋出個消息。”
他刻意壓低聲音,胸腔震動帶出的氣音里滿是不安與焦慮?
“那消息事關人族未來,我們反復權(quán)衡推演,從各個角度分析利弊,始終拿不定主意。實在走投無路,才敢驚擾前輩沉睡?!?/p>
“什么消息?”
騎士圣殿第一任殿主蕭霍的虛影驟然凝實,黑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操控。他袖口滑落。
露出森然的白骨手指微微顫抖,像是壓抑著即將爆發(fā)的恐怖風暴,語氣冰冷而威嚴。
“能讓你們這些執(zhí)掌圣殿的人,像熱鍋上的螞蟻般瞻前顧后、投鼠忌器?”
楊皓涵垂首,目光死死盯著地面猙獰的裂痕,喉結(jié)艱難地上下滾動兩下,方才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得如同從地底滲出:“諸位前輩,可曾聽聞死靈圣法神——亡靈天災伊萊克斯?”
他特意將“亡靈天災”四個字咬得極重,尾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意,仿佛這四個字本身就帶著令人心悸的力量。
“伊萊克斯?”
束詠宵喃喃重復,語氣里滿是錯愕。
她周身縈繞的靈魂之火突然劇烈翻涌,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青灰色的指尖無意識地反復摩挲著銹蝕的劍柄,發(fā)出細微的“沙沙”聲。
“不就是那個制作出轉(zhuǎn)靈卷軸的亡靈法師?”
空洞的眼窩轉(zhuǎn)向楊皓涵,那虛無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勾起了久遠的回憶。
“這人的名字,老身怎會忘?當年他橫空出世,天賦之高,說是千年難遇都不為過,堪稱我所知的第一天才啊……”
話音漸漸低下去,束詠宵周身的靈魂之火猛地竄高半丈,又驟然低落,劇烈跳動著,像是被觸及了最隱秘的傷口。
腳下的霜花在她的威壓下寸寸碎裂,發(fā)出細碎的“咔嚓”聲。
“誰能想到,曾經(jīng)驚才絕艷的光明之子,最后竟墮落成亡靈法師!”
她的聲音里滿是痛惜與不甘,“他的天賦,連諸神見了都要眼紅忌妒,可如今……”
尾音消散在陰冷刺骨的空氣中,只留下一聲悠長而沉重的嘆息,帶著無盡的惋惜與悵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