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輪輕轉(zhuǎn),春去秋來,蕭瑟的秋風(fēng)吹起院前的梧桐樹葉,打著卷兒落到少女的腳邊。不,應(yīng)該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季離姑娘,你這下個月房租還沒交呢?再不交明天就要搬出去?!狈繓|是個年過七旬的老太太,拄著拐杖在門口。
季離拾掇了眼淚,回到屋子拿了一根銀簪交到她手中:“張奶奶,我因為年紀(jì)大,被舞坊辭退了,如今已然沒了去處。這是之前李公子給我的流蘇簪子,你就讓我多住幾天吧?!?/p>
張奶奶看了眼她,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簪子,最后嘆了口氣:“你也不容易,算了再讓你留三日吧。”
說完,拄著拐杖轉(zhuǎn)身走了。
這蕭瑟的院子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季離回到屋子里,把值錢的首飾都用絨布裝起來,唯獨剩下了一個玉鐲。
她狠了心,把玉鐲放進絨布里,打上了結(jié)。
“阿離,這可是他送你的第一個禮物,難道你要把它當(dāng)了嗎?”
忽然,鏡子里出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聲音,聲音冷的像是了冰,凍的季離發(fā)寒。
七年前,十六歲的她剛剛踏進青州城,因為青澀的容顏和絕妙的舞姿,成為霓裳舞坊的頭牌。一舉成為整個青州城所有人追捧著的對象。
那時候,女人狠她,男人愛他,給她花錢。她卻置之不理,高冷極了,直到她遇見遲敘。
遲敘是青州聞名遐邇的才子,貌若潘安,才高八斗,手持折扇,身穿華服,舉手投足之間盡顯風(fēng)流之態(tài)。
她們偶然在一次宴會上認(rèn)識,她跳舞時不慎落水,渾身濕透了遭旁邊的學(xué)子調(diào)戲,遲敘脫了自己的衣服蓋在她身上,還替她出手解圍。后來她們一起吟詩作畫,共享了幾年的浪漫時光。
季離出身不好,為了配得上遲敘,就一點一點的給自己攢嫁妝,想著有一天能嫁給他??蓻]想到,遲敘早已有未婚妻,是青城城主的女兒。
季離以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遲敘沒辦法。便自愿為妾,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因此在前天晚上,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原本在七年前,她坐在舞坊花車上,以頭牌的身份游行青州。那天遲敘在閣樓上和朋友打賭,看誰能夠拿下季離。
便一起組局,先是讓她在宴會上出丑,再安排遲敘英雄救美,最后抱得美人歸。
可惜七年過去了,季離才在恍然之間,明白這只是一個局。
可她又有幾個七年?
季離坐在鏡子前,微微的揚起臉龐,眼底泛著點點濕意,分不清是她幾時如此落淚。心漸漸的冷卻,一點點溫度都沒有了。
“鏡子啊鏡子,我真的好累啊。你說青春到底有多久啊,我怎么感覺一眨眼我的眼角就生出細(xì)紋來了呢?”
“如果這一切能夠重來,該多好啊。”
季離趴在鏡子前,呢喃著。
忽然,一團迷霧緩緩匯集,鏡中,一個男人的身軀若隱若現(xiàn),剎那間,幻化成一個高大的人形。他身影消瘦,皮膚透著冷冽的質(zhì)感,一頭黑發(fā)整齊起,雙眼瞳仁細(xì)長。正在看著季離。
季離睜開眼,看到鏡子里的男人,瞬間嚇得花容失色,連著退后了幾步,指著他道:“你...你是誰?”
“我叫遲忘川,我可以幫助你,完成你的心愿。但是你要答應(yīng)我,留在我的身邊,好嗎?”
遲忘川從鏡子里從出來,抓住季離的手,按在自己的心間:“我喜歡你,我可以讓你永葆青春,永不老去。季離,只要你答應(yīng)我,我愿意拿出我的所有來幫你?!?/p>
“季離...”
“季離...你答應(yīng)我吧?”
季離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年華老去,眼角的細(xì)紋正在生長,她的臉逐漸扭曲,化為尖銳的嘶吼,理智的防線正在崩塌。心魔如同藤蔓,順著她的心底瘋狂滋生,纏繞她的靈魂,將她拖入痛苦的深淵。
又一日,霓裳舞坊。
季離輕盈地步入舞臺中央,翠綠的長袖隨著她的旋轉(zhuǎn)而輕輕的飄揚,如同春風(fēng)拂柳,又似碧波蕩漾。她腳尖點地,身體隨之旋轉(zhuǎn),長袖善舞,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隨之而來的,是無數(shù)的花瓣隨風(fēng)飄落。
“這是季離?”
“她怎么又回來了?坊主不是說她不來了嗎?”
“說是最后一晚,明天就要離開青州城了。不過話說回來,她到底用了什么恢復(fù)容貌的方法?變得這么漂亮?”
“就是啊?!?/p>
身后的舞姬看著季離得到了所有人的喝彩,牙都要咬碎了。
與此同時,一抹黑色的身影緩緩的出現(xiàn)在閣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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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院里,四處掌燈。
季離坐在地上,收拾自己的東西準(zhǔn)備離開青州城。此時遲忘川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青色的梨。
“阿離,吃梨嗎?”
季離接過了梨,便說:“七年了,班主對我也不錯。若不是因為他,我也不會離開。今天晚上,也算是還班主的恩了?!?/p>
“遲敘今天還來找你了?”遲忘川說:“他還是忘不掉你?”
“小川,你之前說有個法子能讓我永葆青春,到底是什么???”季離錯開話題,反問道:
“難道你是騙我的?”
“怎么會?”
遲忘川笑著,把著她的手將梨湊到她嘴邊:“有的梨可以回復(fù)七天,有的最多可以維持一年,阿離想選那個?”
“當(dāng)然是越久越好,一年的那個梨在哪兒?”
“一會就來了,你先吃這個。”
季離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低頭咬了眼前的梨一口。下一刻嘴里便充滿了梨的腥臭味,季離忍住,將它咽了下去。
遲忘川忍不住笑,撫摸著季離的臉:“這才乖嘛?!?/p>
“咚咚?!?/p>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隨后傳進一陣男聲:“阿離,你睡了嗎?”
“遲敘來了,你要見他嗎?”
季離想了想,搖了搖頭,吐了一個字:“不,我討厭他?!?/p>
“好?!?/p>
他吐息落在她耳畔,冷沉的聲音像是沾滿惡毒之花的長鉤。他們的目光在黑暗中交匯,仿佛有一種默契在兩人之中悄然滋生。
第二日,遲敘橫死在街頭,心口被剜了一個大洞。
與此同時,季離和遲忘川遠(yuǎn)走高飛。
作者溫玖季離是人,遲忘川是妖,但在我看來,遲忘川是季離的心魔,所以遲忘川是鏡妖,可以照出季離的陰暗面。她渴望青春永駐,愿意用她抵給遲忘川。但是她又想要和別的男人雙宿雙飛,卻每每被她的心魔斬斷。
作者溫玖或許這世上沒有鏡妖,是她的妄念成了鏡妖。他們共生共存,離不開斬不斷。最后的結(jié)局,也只能由季離親自動手,殺死自己的心魔。這是她的貪念,變成了她的歸宿。
作者溫玖心魔死了,她也死了。
作者溫玖劃重點:人不能成為欲望的奴隸,否則就會踏上一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