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林默拖著行李箱走在校園里。周圍都是和他一樣的新生，他們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笑容，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即將開始的大學生活。笑聲此起彼伏，仿佛整個校園都充滿了生機。

“呼——”林默機械地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這個表情他已經(jīng)練習了十年，不會太過熱情，也不會顯得冷漠。他能感覺到臉頰肌肉的輕微抽搐，這種僵硬的感覺讓他有些疲憊。從早晨到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維持了整整一天這樣的笑容。

“同學，需要幫忙嗎？”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林默抬起頭，看到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女生正朝他走來。她的笑容很燦爛，眼睛里閃著真誠的光?！斑怼x謝，我自己可以的?！绷帜Y貌地笑了笑，聲音低沉而平靜。他下意識地避開對方的目光，拖著行李箱往宿舍樓走去。他能感覺到那個女生還在看著他，但沒有回頭。

宿舍是四人間，其他三個室友已經(jīng)到了。他們正在熱烈地討論著即將開始的軍訓，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不停。林默安靜地整理著行李，偶爾附和幾句。他的床靠窗，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床單上，形成一片溫暖的光斑。一切看起來都很普通，但林默的心卻始終提不起勁。

“誒，你們知道嗎？網(wǎng)上很火的那個蘇雨晴也在這所學校?！币粋€室友突然壓低聲音說道。他是個活潑的男生，說話時總喜歡手舞足蹈。“就是那個鋼琴天才？聽說她拒絕了D城音樂學院的邀請，非要來我們學校?！绷硪粋€室友接話道。他戴著厚厚的眼鏡，說話時總是推一推鏡框。

林默的手頓了一下。蘇雨晴，這個名字他聽說過。去年她在國際鋼琴比賽中獲得金獎，是音樂界備受矚目的新星。林默記得在新聞上看到過她的照片，她站在領獎臺上，興奮地捧著獎杯，眼神清澈熱烈。

“聽說她每天下午都會在音樂教室練琴，要不要去看看？”室友提議道，眼睛里閃著興奮的光。

林默本想拒絕，但又想了想，點了點頭。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又揚起了那個熟悉的弧度。

下午四點，他們來到音樂樓。琴聲從三樓傳來，是肖邦的《革命練習曲》。那聲音鏗鏘有力，每一個音符都仿佛敲擊在心上。林默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隨著琴聲的節(jié)奏加快，血液在血管里奔涌。這種感覺很陌生，卻不讓人討厭。

他們走上三樓，透過門縫往里看。陽光從落地窗灑進來，勾勒出一個纖細的身影。她的手指在琴鍵上飛舞，黑發(fā)隨著動作輕輕擺動。琴聲時而如狂風驟雨，時而如涓涓細流，每一個音符都仿佛在訴說著什么。

突然，琴聲戛然而止。

“誰在那里？”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他們尷尬地推開門。蘇雨晴轉(zhuǎn)過身來，她的眼睛很特別，黑色的眼瞳純潔明亮，又清澈見底。她的目光掃過他們，最后停留在林默身上。林默下意識地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卻發(fā)現(xiàn)她的眉頭微微皺起。

“你的笑容，很假?！彼苯亓水?shù)卣f。

林默愣住了。十年來，第一次有人看穿了他的偽裝。他感覺臉上的肌肉在抽搐，那個練習了無數(shù)次的笑容正在崩塌。他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作響，像是要沖破胸腔。

“我……”林默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蘇雨晴站起身，走到林默面前。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混合著鋼琴木質(zhì)的香氣。她仔細打量著林默，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看透他的靈魂。

“你聽得懂我的琴聲。”她突然說，“剛才在門外，你的呼吸節(jié)奏和我的琴聲完全同步?！?/p>

林默這才意識到，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音樂中。那些被壓抑了十年的情緒，仿佛在琴聲中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感覺眼眶有些發(fā)熱，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明天下午四點，來這里?！碧K雨晴說完，轉(zhuǎn)身回到鋼琴前。琴聲再次響起，這次是德彪西的《月光》。

林默站在原地，聽著悠揚的琴聲，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心底慢慢蘇醒。那是他早已遺忘的，對音樂的渴望。十年前那個在生日宴會上不知所措的小男孩，似乎正在透過歲月的塵埃，向他招手。

走出音樂樓時，夕陽將天空染成橘紅色。林默摸了摸自己的臉，發(fā)現(xiàn)嘴角正不自覺地揚起。這一次，不是練習了無數(shù)次的假笑，而是一個真實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

“大學生活，好像也不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