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入紅塵》第49章：金蟬蛻凡塵

暮色沉沉，福州城的殘垣斷壁間，一縷梵音幽幽浮動。唐僧獨(dú)坐荒廟，指尖摩挲著早已褪色的袈裟。自西湖龍宮至今，金蟬血已淌過八十一劫，卻在此刻第一次感受到疲憊。

殿外暴雨如注，雨水混著血水從檐角淌下，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八戒癱坐在門框邊，九齒釘耙斜倚肩頭，釘齒間還掛著半截青城派弟子的衣角。他罕見地沒嚷嚷著餓，只是盯著自己粗糙的手掌發(fā)呆——那掌心紋路里滲著黑氣，是梅莊地牢里任我行留的“饋贈”。

“師父?！鄙成穆曇魪年幱袄锔〕?，月牙鏟上串著三顆佛珠，顆顆染血，“恒山派的師太們……全死了?！?

唐僧沒抬頭，雨水順著他的眉骨滑落，像是淚水。袈裟下擺浸在血泊里，金線繡的蓮花漸漸暈開成赤色。三日前，恒山七盞佛燈陣為護(hù)他們突圍，以肉身引燃劍氣，化作灰燼前還在誦《往生咒》?？蛇@世道，誰渡亡魂？

“禿驢！”

一聲厲喝刺破雨幕。令狐沖踏水而來，長劍指地，劍氣將雨簾一分為二，“你口口聲聲慈悲為懷，為何身后盡是尸山血海？”

唐僧終于抬眸。令狐沖這才發(fā)現(xiàn)，那雙眼已非人間顏色——左眼如琉璃透徹，映出萬千亡靈哭嚎；右眼卻漆黑如墨，似有無底漩渦吞噬光明。

“令狐施主?！碧粕p撫腕間佛珠，一粒珠子“咔”地碎裂，“你可知金蟬為何要十世輪回？”

暴雨驟停。

整座福州城陷入詭異的寂靜，連風(fēng)都凝固。沙僧突然劇烈顫抖起來，月牙鏟“當(dāng)啷”墜地——他看見師父的影子在扭曲，時而化作九首十八臂的怒目金剛，時而變成垂首落淚的白衣僧人。

令狐沖的劍尖微微發(fā)顫。他一生浪跡江湖，劍下亡魂無數(shù)，卻從未見過這般景象?；秀遍g，他聽見唐僧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

“第一世，我剜肉喂鷹，鷹死而魔生；

第二世，我割耳濟(jì)聾，聾者食耳成狂；

……

第九世，我焚身供佛，灰燼里爬出萬千餓鬼。”

袈裟無風(fēng)自動，唐僧緩緩站起，每走一步，腳下便生出一朵血蓮。令狐沖的劍開始不受控制地彎曲，如同叩拜。

“這第十世……”唐僧伸手撫向令狐沖眉心，“我要渡的，從來不是妖魔?！?

指尖觸及皮膚的剎那，令狐沖看見了——

浩渺星空中，金蟬振翅飛過九重天界，每一世輪回褪下的蟬殼都化作一顆星辰。而在最黑暗處，無數(shù)蟬殼正拼合成一尊閉目的巨佛，佛心處裂痕斑斑，滲出汩汩黑血……

“噗！”

一口鮮血噴在青石板上。令狐沖單膝跪地，長劍已斷。唐僧收手轉(zhuǎn)身，袈裟上金蓮盡成血色。

“明日午時，黑木崖?！彼冗^血泊，聲音疲憊而溫柔，“一切該了結(jié)了?！?

遠(yuǎn)處傳來敖丙的龍吟，如哀如怒。沙僧彎腰撿起月牙鏟，發(fā)現(xiàn)鏟刃上沾著的不是血，而是師父腕間滴落的金蟬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