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江湖坡瘴續(xù)行坡

落星坡的瘴氣總帶著些黏膩的惡意。當辰時的日頭勉強掙出云層，坡上的霧氣卻不肯散去，反而像浸了油脂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樹梢與石縫間，吸飽了晨光也不肯透亮。這些瘴氣是青灰色的，流動時帶著細碎的聲響，湊近了聽，竟像是無數(shù)人在低聲啜泣，又像是刀刃劃過絲綢的銳響——令狐沖曾在此刻過"瘴氣如人心，澄者自清明"，字跡被瘴氣浸得發(fā)烏，卻仍透著股劍削般的決絕。

唐僧站在坡下的界碑旁，經(jīng)卷被瘴氣熏得發(fā)潮，末頁那截混天綾纏著根曬干的清心草，是從聽濤澗帶來的，草葉上還沾著些澗水的濕氣，與綾帶的藍紅兩色絞在一起，在碑石上洇出淺淺的痕，倒像是把澗水的清冽與坡瘴的渾濁都拓在了石頭上。"這瘴氣里，竟有檀香的余味。"他指尖拂過界碑上的刻痕，"是方證大師的禪杖掃過的痕跡，杖風里裹著《心經(jīng)》的調子，所以這方寸之地的瘴氣總淡些。"

"師父你看這石頭。"悟空正蹲在界碑的基座前，金箍棒往石縫里一挑，挑出塊帶劍痕的碎石，石上的紋路像極了令狐沖的"獨孤九劍"里的"破氣式"，"是那小子用劍尖剜的，這石頭里摻了朱砂，能鎮(zhèn)邪祟，他說'對付這些看不見的臟東西，得用點陽剛氣'。"他突然從石縫里摸出個酒葫蘆，葫蘆口的軟木塞爬滿了青苔，"是他的'醒瘴葫蘆'，你聞這味，混著雄黃和烈酒，比藥鋪的解毒丹還沖。"

八戒早已被坡上飄來的烤薯香勾得直轉圈圈，九齒釘耙往界碑上一靠，耙齒間竟掛著片焦黑的薯皮，湊在鼻尖一聞，是蜜薯的甜香。"上面定有山民在烤薯，"他吸著鼻子往坡上挪，"老豬的鼻子不會錯，這是用松針煨的，皮焦里糯——定是哪個厚道的山婆婆在給過路的人備吃食！"他剛邁上兩級石階，腳下的瘴氣突然涌起，在石面上凝成個"迷"字，"嘿，連瘴氣都來唬人，可見這坡不是善地！"

沙僧的月牙鏟斜倚在坡邊的老柏樹上，鏟頭的沙粒順著樹皮往下淌，在地面堆出個小小的祭壇，壇上插著三炷香，香灰落成個"凈"字。"這沙圖顯的是五日前的景象，"他用指尖點著香頭，"儀琳小師父在此焚香祈福，說'愿過往行旅都能避開瘴氣'。"沙粒突然涌動，祭壇旁多出個采藥人的身影，正往竹簍里裝著什么，"是任大小姐，她采的草藥里有株'照瘴草'，葉子見瘴氣會發(fā)紅，說是'給取經(jīng)的師父們留個記號'。"

敖丙站在坡側的溪流邊，冰魄劍輕貼著水面，劍身上的冰紋與水底的卵石相吸，竟連成幅瘴氣分布圖。"這溪水的源頭在落馬坡的清泉，"他指尖點著水面的漣漪，"水流過的地方，瘴氣會變淺，能看出哪些是自然瘴，哪些是人為的。"話音未落，水面突然浮出幅圖景：三日前，任盈盈在此用溪水調配解藥，令狐沖在旁用劍劈開濃瘴，劍風里落下的梅瓣，與此刻混天綾的藍紅兩色融在一處。

哪吒的風火輪在坡下的卵石灘上轉了個圈，火星落在瘴氣里，竟燒出串小小的火蓮，蓮心的光焰能逼退周遭的青灰。"小爺在坡頂看見個怪林子！"他火尖槍往坡上一指，槍影里浮出片歪脖子樹林，樹干上纏著些黑布，"那些黑布會動！有的像人手在招搖，有的像鞭子在抽打，還有的裹著個白影，看著倒像是吊著個人！"

正說著，坡上突然傳來陣咳嗽聲，像有人被瘴氣嗆著了。悟空掣出金箍棒，棒身轉得像道金輪，"是哪個不長眼的，敢在這兒弄鬼！"他剛往坡上沖了幾步，就見個穿粗布衣的老嫗抱著個孩子往坡下跑，孩子的小臉憋得發(fā)紫，嘴里吐著白沫。"救救我的孫兒！"老嫗跪倒在地，"這瘴氣不對勁，聞著聞著就頭暈，孩子還說看見些青面獠牙的東西......"

八戒忙扶起老嫗，"莫怕莫怕，老豬這有解毒丹！"他往孩子鼻端塞了粒任盈盈給的清心丸，孩子果然咳嗽漸止，"這是......"

"是'迷魂瘴'，"老嫗抹著淚，"前幾日來了伙穿黑衣服的，在坡頂燒些怪東西，說是什么'煉瘴丹'，打那以后，這坡上的瘴氣就邪性了......"

話未說完，坡頂?shù)恼螝馔蝗环科饋?，化作只青灰色的大手，照著眾人就抓?是血影門的邪術！"敖丙的冰魄劍突然出鞘，冰光化作道冰墻，將大手擋在外面，冰墻接觸瘴氣的地方，竟"滋滋"冒起白煙，"他們用活人怨氣煉瘴，能化成具象傷人！"

哪吒的火尖槍率先飛出，紅光掃過瘴氣，青灰色的大手頓時被燒得蜷縮起來，化作無數(shù)細碎的煙絲。"小爺就恨這些躲在暗處的孬種！有本事出來單挑！"

悟空踩著金箍棒飛上坡頂，棒尖往瘴氣最濃處一指，棒身轉出的金光將瘴氣撕開道口子，露出里面的景象：十幾個黑衣人圍著個火盆，盆里燒著些頭發(fā)指甲之類的穢物，旁邊還綁著幾個村民，正是老嫗說的"煉瘴丹"。"果然是你們這群雜碎！"他一棒將火盆掃翻，火星濺在黑衣人身上，燒得他們嗷嗷直叫。

八戒舉著釘耙沖上去，耙齒勾住個想逃跑的黑衣人，往地上一摜，"讓你嘗嘗老豬的厲害！"他突然發(fā)現(xiàn)這人身后背著個藥箱，箱上刻著"平一指"的記號，"嘿，還是個冒牌郎中！"

沙僧的月牙鏟在坡下劃出個圈，沙粒涌起將老嫗和孩子護在中間，同時分出些細沙，順著黑衣人腳下的瘴氣漫延，沙粒里浮出他們殘害村民的景象，金光閃閃，刺得黑衣人睜不開眼。"這些瘴氣里的怨氣，都是你們造的孽。"

唐僧站在坡中，經(jīng)卷往空中一展，混天綾纏著的清心草飄落在瘴氣里，草葉接觸青灰的瞬間，竟燃起淡淡的綠光。"這瘴氣雖惡，卻怕至純的草木清氣。"他吟誦起經(jīng)文，佛光隨著經(jīng)文聲漫延開去，被照到的瘴氣漸漸消散，露出底下的花草，"方證大師說'心清則氣清'，你們看這些被瘴氣壓著的草，根須還在土里活著呢。"

奇異的事發(fā)生了，被佛光凈化的地方，清心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芽，葉片上的露珠滾落，砸在黑衣人身上，竟像烙鐵般燙出紅痕。有個年輕的黑衣人突然跪倒在地，"是他們逼我干的！我爹娘還在他們手里......"他指著為首的疤臉漢，"是他說煉出迷魂瘴，就能控制整個落星坡，再去搶令狐公子的劍......"

疤臉漢見狀，還想頑抗，卻被突然從瘴氣里沖出的一道白影撲倒——竟是只雪狐，正是靜心谷那只被救的小家伙，它不知何時跟了上來，此刻正咬著疤臉漢的手腕不放。"是敖丙公子的狐貍！"老嫗驚呼。

令狐沖的聲音突然從坡頂傳來："孽障！還不束手就擒！"他與任盈盈從樹林里沖出，長劍直指疤臉漢，"我們早就在這坡上設了埋伏，就等你們自投羅網(wǎng)！"

任盈盈往空中撒了把藥粉，粉粒遇瘴氣化作無數(shù)白蝶，"這是用照瘴草和清心草做的'破瘴散'，能讓這些臟東西現(xiàn)原形。"白蝶飛過處，瘴氣里竟浮出無數(shù)村民的虛影，都是被殘害的冤魂，紛紛往黑衣人身上撲去。

老嫗這時才緩過神，從背簍里掏出幾個烤薯，"這是用坡底的清泉洗過的，能解瘴氣，幾位師父嘗嘗。"她往八戒手里塞了個最大的，"熱乎著呢，墊墊肚子。"

八戒捧著烤薯，吃得滿嘴是泥，"比聽濤澗的炊餅還香！"他突然指著坡頂?shù)娜疹^，"你們看那太陽，像不像個大烤爐？把瘴氣都烤化了！"

眾人望去，果然見日頭漸漸穿透云層，金光落在坡上，瘴氣像雪一樣消融，露出底下的路徑：有令狐沖的劍痕，有任盈盈的藥囊，有村民的腳印，還有他們自己一路走來的痕跡。清心草的香氣與烤薯的焦香混在一起，漫過整個落星坡，像在安撫那些被邪術驚擾的魂靈。

悟空跳到塊大青石上，金箍棒往空中一掄，棒聲與遠處的鳥鳴相和，竟引來群山雀，繞著他盤旋。"前面的'回音谷'該有好風景了，"他指著西方的山道，"俺聞見松濤的味了，比這瘴氣提神！"

敖丙的冰魄劍上還沾著些瘴氣的殘留物，在陽光下泛著七彩的光："回音谷的石壁能照見人影，任大小姐說，那里的回聲能映出人心底的念想。"

哪吒正用火尖槍撥弄著地上的火星，火星落在混天綾上，竟燒出朵小小的清心草，與坡上的青草相映。"那快走！小爺?shù)挂犅牐约盒牡椎哪钕胧鞘裁错懀?

八戒早已扛著釘耙往坡下走，邊走邊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把《笑傲江湖曲》的調子混著烤薯的香氣，唱得格外歡實。沙僧跟在后面，月牙鏟上的沙粒不時落下幾粒，在地上標出路徑，沙粒里偶爾閃過雪狐的影子、老嫗的背簍，還有些他們自己的笑鬧聲。

唐僧最后一個離開，經(jīng)卷在臂彎里輕輕顫動，混天綾纏著的清心草落在界碑上，竟抽出新葉，葉尖的露珠里，映出落星坡的新貌：瘴氣散盡，草木青青，村民們在坡上耕種，孩子們在溪邊嬉鬧。他回頭望了眼落星坡，日頭里，令狐沖與任盈盈正幫著村民收拾殘局，劍穗與藥囊的影子交疊在地上，像幅未干的畫。

隊伍漸漸消失在山道盡頭，只有坡上的清心草還在風中搖曳，帶著溪水的潤，裹著烤薯的香，混著些淡淡的龍涎與劍穗的味，一路向西，仿佛要鋪成條看不見的路，引著他們，也引著所有心懷江湖與西天的人，慢慢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