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許自知偷聽別人說話是件不道德的事,偏偏雙腿似是灌了鉛,怎么都抬不動。
她內(nèi)心掙扎,期待他回復,又怕他回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姜許心跳如擂鼓,用力握緊的手心已經(jīng)完全濕透。
片刻后,在她耳邊響起的不是男生的答案,而是一陣叫罵聲和雜亂的腳步聲。
姜許還沒來得及看清,一道模糊的身影直沖而來。
她避無可避,整個人被撞得在原地打轉(zhuǎn),手里的炒餌絲失去庇護,當下飛到馬路中央,被疾馳而過的車碾的稀碎。
姜許看著這一幕,瞳仁一點點放大,預感下一個被碾的就是自己,她踉蹌兩步,試圖去抓路邊的香樟樹挽救。
指尖從粗糲的樹皮上劃過的那一瞬,姜許心涼了一截,認命的閉上眼。
電光火石間,手腕被人握住,緊接著姜許撞上一道堅硬的胸膛,鼻頭的痛意沖上頭,硬生生疼出生理淚水。
她捂著鼻子抬頭,對上一雙含笑的瑞鳳眼。
男生睫毛如鴉羽,漆黑明亮的眸子藏在底下,眉宇間盡是溫柔。
姜許怔愣片刻,急忙退出來。
姜許謝……謝謝
對方垂下眼,唇角帶著淺淺笑意。
馬嘉祺不用。
少年早已熬過了變聲期的尷尬,清冽的嗓音和姜許記憶中的完全相反。
他的聲音姜許雖只聽過幾次,卻印象深刻。
那時候他還處于變聲期,嗓音略微粗啞,不似現(xiàn)在,如同副食店里的冰鎮(zhèn)氣泡水般沁人心脾。
短短兩字將她耳根燒的極燙,姜許局促地低頭盯著鞋尖,喉頭像是被人堵住,一時間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在她愣神之際,巷道里的女生走出來了,身后還跟了個罵罵咧咧的男生。
祈斯桉你大爺?shù)模R嘉祺你今天弱鬼上身了吧,那么個瘦猴都抓……
后面的話在看見姜許時戛然而止,他撓了撓后腦勺,和女生對視一眼,兩人探究的目光在姜許和馬嘉祺身上不停梭巡。
馬嘉祺接受到他們的視線,瞥了眼姜許,淡生解釋,
馬嘉祺她被瘦猴撞了,拉了一把就沒顧得上。
祈斯桉這樣啊。
男生點點頭,臉上帶著歉意。
祈斯桉妹妹你沒事吧,要不我們送你回家?
不知道他這番話哪里戳中了馬嘉祺的笑點,聽到他若有似無地笑了一聲,姜許連忙擺擺手,
姜許不用不用,剛剛謝謝了。
姜許說完深深鞠了個躬,轉(zhuǎn)身就跑了,連那道熟悉的聲音說了什么都沒來得及聽。
隨后身后便傳來男生的喊聲,
祈斯桉哎,那你吃的我總得賠啊,我?guī)阒匦沦I一份,很快的!
少女只模模糊糊聽了一半就回,
姜許不用了!
……
祁斯桉看著姜許慌亂的模樣有些茫然,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女生看上去文文靜靜的,許是把他們當成什么不良少年了。
他左手搭上馬嘉祺的肩,吊兒郎當,
許幼蕪斯桉 你說咱們就這么像惡霸啊,把人妹妹給嚇得撒腿就跑。
馬嘉祺看著前方在路口飛速閃過的身影,右手虛握兩下,眸光閃了閃,裹挾著不明的情緒。
他沒回答,抬了下肩將祁斯桉的手頂開,插著兜自顧自的往前走。
馬嘉祺別瞎叫。
這話沒頭沒尾的,祁斯桉摸不著頭腦,他疑惑地看向一旁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許幼蕪。
祈斯桉什么別瞎叫?
許幼蕪微微皺了下眉,無聲嘆了口氣,
許幼蕪你真的是……
祈斯桉什么?
許幼蕪八輩子開不了竅!
她氣到要跳腳,為了維持形象,不想過多解釋,徑直跟上馬嘉祺。
祁斯桉獨自在原地莫名兩秒后,也跟上。
馬嘉祺走了一會兒,想起什么,他腳步一頓,緊跟在他身后的祁斯桉腳步一錯,差點摔個狗啃屎,氣的一拳錘在他后背上罵,
祈斯桉你他媽抽什么風!
那一拳至少使了十二分的力,后背隱隱作痛,馬嘉祺無暇顧及,他拎起衣領(lǐng)聞了又聞,回過頭,
馬嘉祺我身上有煙味嗎?
祁斯桉正懶懶地靠在墻上點煙,聞言抬頭,一臉“你是傻逼嗎”的表情,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祈斯桉大哥,網(wǎng)吧那邊煙飄得跟進了天庭一樣,你不抽也有。
馬嘉祺把目光移向許幼蕪,許幼蕪見狀笑了一下,
許幼蕪他平時說話確實可信度不高,不過這次可沒說錯,真的有。
祁斯桉煙也不抽了,叉著腰控訴,
祈斯桉毫無信任,咱倆斷絕關(guān)系吧!
馬嘉祺......
許幼蕪......
馬嘉祺下意識伸手碰向被撞到的地方,他閉眼嘖了一聲,煩躁地抓了兩把頭發(fā),
馬嘉祺走了。
......
姜許下公交后就一路狂奔,快到家時發(fā)現(xiàn)家里還亮著燈,她站在門外緩了一會,將怦怦跳個不停的心安撫好才進屋。
姜許外公,還沒睡呢?
外公這不是等你。
外公靠在躺椅上假寐,
外公蘇老玩意兒又纏著你陪他下棋了?
姜許沒有,丁程鑫過來了,他倆一起下的。
外公哦。
外公去吃好吃的了吧,我的呢?
姜許我本來給你打包了一份炒餌絲的。
外公眼都沒睜一下,
外公東西呢,你在巷口喂狗啦?
姜許出車禍了,很慘烈,都被碾成泥了。
外公哼了一聲,
外公年紀輕輕,還學會騙人了。
姜許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嘛,我被人給撞了一下,沒抓住就飛出去了。
姜許差點我也跟它一個下場。
姜許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
姜許還好路邊有人把我給救了。
她這話把外公嚇得夠嗆,立馬“騰”的起身檢查她臉上手上有沒有傷。
姜許要是傷到了我還能站這啊。
外公凈會說瞎話。
外公還是不放心,
外公不行,我?guī)闵侠侠钅强纯础?/p>
老李是巷口的神醫(yī),也不知道是誰給封的,整天擺一桌子藥酒守在巷口,見誰都要說人身上有點毛病,巷子里的人都還挺受用的。
姜許想起被他泡在大玻璃罐里的蛇啊,蝎子啊,蜈蚣什么的,笑容僵在臉上,頭搖得像撥浪鼓。
姜許放心,沒事,絕對沒事!
外公不行,還是得去看看。
外公堅持。
姜許當即蹦跶幾下證明自己真沒事,
姜許你看,生龍活虎著呢,不用。
外公沒事就行,明天要是難受了記得說,別憋著。
姜許知、道、啦。
見外公不再執(zhí)著,姜許暗自送了口氣往廚房走,
姜許我去給你煮碗面。
外公打著哈欠回屋,
外公吃過了,哪還等得了你。
外公早點睡。
......
洗漱完出來,姜許想起還沒和丁程鑫說她已經(jīng)到家了,從書包里翻出手機發(fā)了條消息過去,那邊遲遲沒有回復。
等了一會兒對話框還是沒動靜,姜許退出來,瞥見動態(tài)欄有個紅點,習慣性點了一下。
十六七歲的年紀,分享欲總是很旺盛,有人一天能發(fā)二三十條動態(tài),姜許劃了一會兒,指尖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藍色頭像時停住。
動態(tài)是十分鐘前發(fā)布的,已經(jīng)有不少贊和評論。
【Fragrant Pear:出門上網(wǎng),給大家表演一個“出淤泥而全染”。】
配圖看上去像是在網(wǎng)吧拍的,一大半都是天花板,有幾縷煙飄在空中。
姜許點了個贊,躺到床上慢慢滑動屏幕看著評論。
好像是有人故意在搞怪,前面的評論都差不多,在前一條評論的基礎上改兩三個字跟上整蠱的步伐。
比如“馬大帥哥不干凈了”、“馬大帥哥不清白了”之類的,馬嘉祺都沒回復。
直到姜許將評論滑到底,總算看到一條稍微正經(jīng)那么一點的評論:
【XXX:裝什么文化人,你這字湊一塊我咋看不懂?】
下面緊跟著動態(tài)主人的回復:
【Fragrant Pear:網(wǎng)吧這煙飄得跟進了神仙窩似的,我一個不抽煙的人在里面不就是出淤泥全染么?!?/p>
姜許被他的回復逗得笑出聲。
她回想了一番,只有撞上馬嘉祺時的疼痛和發(fā)現(xiàn)他時的緊張還格外清晰,至于他身上是什么味道,她已經(jīng)無從記起。
姜許上下滑動著屏幕把這條動態(tài)看了幾遍,截了個圖打開相冊把圖片移到私密相冊,而后將手機息屏放在腹部。腦子里再次浮現(xiàn)出晚上在巷道里看到的那一幕。
她沒怎么看清女生的長相,只大致記住了一個輪廓,但有的人就是完美到一個模糊的形態(tài)就能讓人聯(lián)想到她姣好的面容和優(yōu)越的氣質(zhì)。
他們光是站在一起就很般配,姜許心底泛起一絲苦楚。
時隔半年多再次相逢,她站在遠處,遙望著他的身影。
他只出現(xiàn)一瞬,便在她心底掀起一場海嘯。
這場海嘯來勢兇猛,將鎮(zhèn)壓她心底千萬情緒的寶塔擊垮,雀躍緊張和酸澀難言爭先恐后地涌了出來,在發(fā)緊的心臟里無限交織,而引起這一切的少年,卻永遠無法知曉。
她不敢想如果沒有那場意外,馬嘉祺的答案會是什么。
腦子里亂成一鍋粥了,姜許盯著天花板,只覺得胸腔里堵了一口氣,不停地持續(xù)蔓延。
巷子里傳來狗吠,時不時有腳步聲和交談聲穿透過墻面鉆進她的耳朵里,不知不覺,困意涌上心頭。
丁程鑫還是沒有回復,姜許也沒有再等,關(guān)了手機進入睡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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