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漏子第三聲響時(shí)，林黛玉猛然驚醒。指尖還殘留著七葉重樓的苦澀，眼前藕荷色纏枝帳頂被月光染成青灰。紫鵑捧著鎏金琺瑯暖爐推門而入，鬢間素銀簪子映著燭火——正是她入宮前最常戴的那支。

紫娟"姑娘又夢(mèng)魘了？"

紫鵑挑亮鎏金蟠螭燈的動(dòng)作與前世重疊，燈芯爆開的火星里，林黛玉瞥見窗外殘?jiān)氯玢^。這是建慶三年的臘月十八，賈敏病危的噩耗即將叩響榮國府門環(huán)的時(shí)辰。

林黛玉沒有說話，心想：我不是死了嗎？怎么回事？

掌心突然傳來灼痛，低頭見那枚本應(yīng)碎裂在密道中的玉玦泛著幽光。"誅林氏滿門"的血書朱砂字在紗帳上浮動(dòng)，林黛玉將驚呼咬碎在錦被間，貝齒深深陷進(jìn)纏枝蓮紋繡線。

雪雁"姑娘，這是寶二爺遣晴雯送來的。"

雪雁捧著纏絲白瑪瑙食盒趨近，芙蓉酥的甜香撲面而來。林黛玉指尖微顫——前世正是這盤摻了慢性毒藥的糕點(diǎn)，讓她在賈敏靈前咳出的鮮血染紅了孝衣。

林黛玉拿走！拿遠(yuǎn)點(diǎn)！我不想看到它。

瑪瑙盒落地時(shí)碎成八瓣，林黛玉假意去拾瓷片，鋒刃在指尖割開血珠。殷紅落在玉玦表面竟凝成"癸酉"二字，正是母親病逝的年份！

林黛玉難道，還是改變不了嗎？

林黛玉喃喃自語。聲音輕極了。紫娟沒有聽清，問了一句：

紫娟姑娘，您說什么？

王嬤嬤（撞開雕花門）姑娘快梳洗！姑太太...姑太太怕是熬不過三更了！

該來的還是來了，林黛玉并沒有驚慌。

銅鏡映出少女尚未褪去嬰兒肥的臉，林黛玉突然拔下紫鵑發(fā)間的銀簪。簪尾刺進(jìn)檀木妝匣第三層暗格時(shí)，機(jī)簧彈開的脆響驚飛了窗外寒鴉——本該在元春省親那年發(fā)現(xiàn)的夾層里，半片孔雀膽泛著幽藍(lán)冷光。

林黛玉"嬤嬤且等片刻。"

林黛玉轉(zhuǎn)身取下博古架上的青玉藥杵，羊脂玉般的手指捏起曬干的夜交藤，

林黛玉"前兒聽說母親心悸，正巧配了安神散。"

藥杵碾過孔雀膽的剎那，王嬤嬤袖中突然跌出個(gè)茜色香囊。三粒暗紅藥丸滾落在地，與瑪瑙盒中碎裂的芙蓉酥散發(fā)出相同氣味。林黛玉眼前閃過前寢宮中那爐摻著麝香的安神香——想來賈敏纏綿病榻三年，竟也是被這位至親之人日日喂毒！

林黛玉心中恨意如潮翻涌，面上卻依舊維持著平靜。她蹲下身子，看似不經(jīng)意地將那三粒暗紅藥丸撿起，藏于袖中。抬眼間，看到王嬤嬤神色慌亂，正試圖將茜色香囊重新藏回袖中。

林黛玉“王嬤嬤，這是什么藥丸？看著與我近日所服之藥有些相似呢?！?/p>

林黛玉聲音輕柔，卻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探究。

王嬤嬤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神閃躲，囁嚅道

王嬤嬤：“姑娘，這……這不過是老奴給自己備的治頭疼的藥丸罷了。”

林黛玉微微一笑，笑容卻未達(dá)眼底：

林黛玉“嬤嬤年紀(jì)大了，可要多注意身體。只是這藥味兒，與寶二哥哥送來的芙蓉酥竟如此相像，倒也稀奇。嬤嬤可要當(dāng)心！寶二哥哥的糕點(diǎn)，可是毒死了我的鸚鵡??”

王嬤嬤聽聞，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喊道：

王嬤嬤“姑娘饒命?。±吓彩巧聿挥杉?，都是……都是上頭的命令，老奴不敢不從啊！”

林黛玉眼神一凜，寒聲道：

林黛玉“上頭？是誰？你且說清楚，若有半句假話，我定不饒你！”

王嬤嬤渾身顫抖，涕淚橫流：

王嬤嬤“是……是趙姨娘，她給了老奴許多銀子，讓老奴在姑太太的飲食里做手腳，還說只要辦妥此事，日后定不會(huì)虧待老奴。老奴一時(shí)鬼迷心竅，就……就答應(yīng)了?！薄?/p>

林黛玉握緊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心中的怒火幾乎要將她吞噬。趙姨娘！又是這個(gè)陰毒的女人！前世她便處處與自己作對(duì)，沒想到竟這般狠辣，連母親也不放過。

林黛玉“趙姨娘為何要害我母親？她與我母親往日并無仇怨?！绷主煊駨?qiáng)忍著怒火問道。

王嬤嬤王嬤嬤哭著說道：“老奴聽說，因?yàn)橼w姨娘曾經(jīng)求姑太太說情，要將環(huán)三爺送到老祖宗屋里養(yǎng)著，老祖宗沒答應(yīng)，因?yàn)檫@事趙姨娘一直嫉恨姑太太，所以……所以才起了歹心?！?/p>

林黛玉林黛玉咬牙切齒道：“好一個(gè)蛇蝎心腸的趙姨娘！這筆賬，我定要與她清算！”說罷，她轉(zhuǎn)身看向雪雁和紫鵑，沉聲道：“此事萬不可聲張，你們且去準(zhǔn)備一下，等我目前病情一穩(wěn)定，我們即刻啟程回金陵去?！?/p>

雪雁和紫鵑雖心中震驚不已，但見姑娘神色凝重，也不敢多問，連忙點(diǎn)頭去準(zhǔn)備。

林黛玉則再次看向那半片孔雀膽，心中已有了主意。她將孔雀膽小心地研磨成粉，與夜交藤等藥材混合，制成了一種新的藥劑。這藥劑看似無害，實(shí)則暗藏劇毒，她要讓趙姨娘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jià)。

林黛玉懷揣著對(duì)趙姨娘的恨意，強(qiáng)壓下內(nèi)心的波瀾，端起盛著新制藥劑的瓷碗，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走向賈敏的房間。房?jī)?nèi)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香，燭火搖曳，將她的身影拉長(zhǎng)在地面。

賈敏半倚在床頭，臉色依舊蒼白如紙，但相較于之前已多了幾分清明?？吹脚畠哼M(jìn)來，她眼中閃過一絲柔和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一個(gè)虛弱的微笑。

賈敏“玉兒，你來了。”

賈敏的聲音輕柔而虛弱，仿佛一陣微風(fēng)便能將其吹散。

林黛玉快步走到床邊，在榻沿坐下，輕聲說道

林黛玉：“母親，玉兒給您送藥來了。這藥是玉兒精心調(diào)配的，您喝了定會(huì)好轉(zhuǎn)?！?/p>

說著，她小心翼翼地扶起賈敏，將藥碗遞到她唇邊。

賈敏微微頷首，緩緩喝了幾口藥，隨后輕輕推開碗，目光溫柔地看著林黛玉，說道：

賈敏“玉兒，你瘦了，這些日子定是為娘的病讓你操心了。”

林黛玉眼眶泛紅，強(qiáng)忍著淚水說道：

林黛玉“母親，您別說話，好好養(yǎng)病才是。玉兒不累，只要母親能好起來，玉兒做什么都愿意?！?/p>

賈敏輕輕握住林黛玉的手，目光中滿是疼愛與不舍：

賈敏“玉兒，為娘知道你的心思。只是這世間之事，往往難以遂人愿。為娘只怕……只怕看不到你日后成家立業(yè)，尋得良人相伴?！?/p>

林黛玉林黛玉心中一酸，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母親，您別這么說。您一定會(huì)好起來的，玉兒還要陪著母親，看著母親長(zhǎng)命百歲呢?！?/p>

賈敏賈敏微微搖頭，輕輕拭去林黛玉臉上的淚水，說道：“傻孩子，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為娘這一生，雖有諸多遺憾，但好在有你這么個(gè)貼心的女兒，也算是無憾了。只是，玉兒，你生性純善，日后在這世上，定要學(xué)會(huì)保護(hù)自己?！?/p>

林黛玉心中一動(dòng)，想起王嬤嬤所言趙姨娘之事，猶豫片刻后，還是決定暫時(shí)不告訴母親，以免她病情加重。她強(qiáng)顏歡笑道：

林黛玉“母親放心，玉兒會(huì)照顧好自己的。母親且安心養(yǎng)病，等母親康復(fù)了，玉兒還有好多話想與母親說呢?！?/p>

賈敏賈敏微微點(diǎn)頭，目光落在那碗藥上，問道：“玉兒，你這藥里都放了些什么？為娘喝著，感覺這味道有些特別?！?/p>

林黛玉林黛玉心中一緊，連忙說道：“母親，這藥里有夜交藤、合歡皮等幾味藥材，都是些安神補(bǔ)氣的，對(duì)母親的病有益。母親覺得味道怪，可是哪里不舒服？”

賈敏賈敏輕輕搖頭，說道：“倒也不是不舒服，只是覺得這味道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聞過一般?！?/p>

林黛玉林黛玉心中暗驚，面上卻依舊鎮(zhèn)定自若，說道：“許是母親之前喝過類似的藥，所以覺得熟悉。母親只管放心喝便是，玉兒不會(huì)害母親的。：”

賈敏賈敏微微一笑，說道：“傻孩子，為娘自然信你。只是為娘這病，自己心里清楚，怕是難以痊愈了?！?/p>

林黛玉林黛玉心中一陣刺痛，緊緊握住賈敏的手，說道：“母親，您別這么說。只要有一線希望，玉兒都不會(huì)放棄的。母親一定要振作起來，我們一起戰(zhàn)勝病魔?！?/p>

賈敏賈敏看著女兒堅(jiān)定的眼神，心中滿是欣慰，說道：“好，為娘聽玉兒的。玉兒如此懂事，為娘便是去了，也能放心了?！?/p>

林黛玉林黛玉心中一急，連忙說道：“母親，您不許再說這種話。您若再這么說，玉兒可要生氣了?！?/p>

賈敏賈敏見狀，只得無奈地笑了笑，說道：“好好好，為娘不說了。玉兒，你也別太辛苦了，這些日子，你既要照顧為娘，又要操心府中的事，別把自己累壞了。”

林黛玉林黛玉說道：“母親放心，玉兒不累。只要母親能好起來，玉兒做什么都值得?！?/p>

沉默片刻，賈敏緩緩說道：“玉兒，為娘問你，若是日后為娘不在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林黛玉心中一陣悲戚，說道：“母親，您怎么又說這種話。玉兒不會(huì)讓這種事發(fā)生的。若真有那么一天，玉兒……玉兒便隨母親去了。”

賈敏臉色一變，嚴(yán)肅地說道：“玉兒，你說什么胡話！你是林家的女兒，肩負(fù)著林家的責(zé)任與使命。為娘走后，你要好好活下去，替為娘看著林家，看著你父親?！?/p>

林黛玉淚流滿面，說道：“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