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曦薇不想讓自己太久沉溺在悲傷中，她還要考研。哭過一場后就該振作，更何況李一桐也沒有跟自己絕交，兩人偶爾在學校或者樓道遇見還能交流兩句，李一桐依然很關心田曦薇，會在偶然發(fā)現(xiàn)她月經(jīng)難受的時候給她帶飯，會在聚餐發(fā)現(xiàn)她割傷手后飛快用紙包住傷口。李一桐雖然有了男朋友，她依然可以轉(zhuǎn)頭就把田曦薇當成自己的妹妹一樣關照。讓田曦薇一度懷疑李一桐真的喜歡過她嗎？為什么可以如此坦然的面對自己？

李一桐在圖書館四層東南角找到田曦薇時，窗外的銀杏正在集體赴死。她把保溫杯輕輕放在堆滿真題集的桌角，杯底與木桌相觸的輕響還是驚醒了淺眠的人。田曦薇的睫毛在陽光下抖成篩子。

"紅糖姜茶。"她用口型說，指尖在杯壁試溫的姿勢如此自然，仿佛還是大二冬天替田曦薇暖手的學姐。

考研倒計時73天的便利貼被風吹起一角，露出底下壓著的筆記本——大二那年李一桐陪她一起上英語課，那天剛好是瑪雅預言的世界末日，李一桐在她的筆記本最后一頁寫著2012.11.11.11:11 T&W，田曦薇一直隨身帶著這本筆記本。

她旋開杯蓋，蒸騰的熱氣在兩人之間筑起霧墻。右手尾戒折射著冷光——與陳默的情侶戒是低調(diào)的鉑金素圈，此刻卻刺眼得像手術鉗。

畢業(yè)前李一桐宿舍組織聚餐，田曦薇作為編外人員當然也在聚餐行列中，在給姐姐們開飲料時不小心被拉壞割到手。幾滴血珠從大拇指指肚冒出，田曦薇無所謂的甩甩手說了一句沒事，坐在旁邊的李一桐眼疾手快的抓住甩開的手，用干凈的消毒濕巾擦掉血跡，撕開創(chuàng)可貼。"陳默玩樂隊經(jīng)常受傷。"她低頭包扎的動作嫻熟得殘忍，"備著這些總沒錯。"

時間終于到了大四拍畢業(yè)照的日子，整座校園充斥著各個學院拍照的畢業(yè)生。李一桐抱著學士服撞開317宿舍門時，梅雨季的潮氣正順著窗縫往里滲。田曦薇縮在下鋪刷英語題，耳機里循環(huán)著《倔強》，卻還是聽見了那聲帶著水汽的"田田"。

“我有拍立得。你給我拍照吧！"李一桐晃著相紙盒，腕間藍白編繩從袖口滑出半截。田曦薇盯著她新染的栗色卷發(fā)——陳默在樂隊首演視頻里夸過這個發(fā)色，舌尖抵住上顎才咽下那句"怎么不找陳默拍"。

操場東南角的梧桐正在落葉，反常地在六月鋪開金毯。李一桐把學士帽塞給田曦薇，自己蹦到樹根凸起處："要拍到后面的鐘樓！"風掀起袍角露出她穿著的高跟鞋，腳后跟貼著創(chuàng)口貼——陳默送的名牌鞋，一點也不好看。

取景框里的李一桐在逆光中模糊成色塊。田曦薇想起大一時給合唱團拍宣傳照，學姐也是這樣站在光暈里，只不過那時她舉的是借來的單反，而現(xiàn)在手心攥著的拍立得，是李一桐的姐姐送她的"畢業(yè)禮物"。

"去圖書館臺階！"李一桐拽著她手腕奔跑，學士服飄成白鴿。田曦薇踉蹌地跟著前面的人。鏡頭里的人乖乖的坐在臺階上，看著自己，田曦薇按下快門的瞬間，相紙吐出的卻是大二冬天她們在這里偷吃烤紅薯的虛影。她慌忙遮住出片口，卻聽見李一桐輕笑："這張給我吧，糊得挺藝術。"

"最后去四公寓！"李一桐的聲音突然發(fā)顫。她們站在317和309之間的消防通道，聲控燈因沉默而熄滅。黑暗里傳來相紙滑出機器的摩擦聲，李一桐突然說："那天我知道你在。"

田曦薇捏皺了剛顯影的照片。大二清明暴雨夜，李一桐曾在這里聽視頻那頭的母親說："你姐姐非要跟一個二婚的男人結婚，我們吵了很多次了，就是不聽。你以后不要讓我們這么操心了..."此刻李一桐的呼吸近在咫尺，帶著熟悉的橙花香，仿佛陳默從未用雪松香水覆蓋過這一切。

"拍立得送你。"李一桐把相機掛在她脖子上，金屬鏈殘留著體溫，"記得..."

話被突然響起的《溫柔》鈴聲切斷。田曦薇看著來電顯示"陳默"，將最后一張相紙塞進對方口袋。畫面里李一桐在樹影下回頭，發(fā)絲間別著早已不見的藍雪花發(fā)卡，而背景里的考研倒計時牌顯示著永恒的第7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