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總松了松領帶,鋼筆在實木辦公桌上敲出清脆聲響。初晴縮在書房角落,看著父親用金絲眼鏡布慢條斯理擦拭鏡片,玻璃鏡面折射出她泛紅的眼眶。
"上周弄壞王叔叔的合同,上個月在董事會上放仿真蟑螂。"金屬鏡架劃過檀木桌面,"晴晴,這是第三次。"
落地窗外暴雨傾盆,初晴盯著父親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那只手曾托著她摘玉蘭花,此刻卻在臺燈下繃出青筋。她咬著下唇后退半步,后腰撞上紅木書柜,震得水晶鎮(zhèn)紙叮當作響。
"手伸出來。"
鋼筆尾端在少女掌心畫出淡藍痕跡,夏總垂眸看著那道顫抖的弧線:"記住這個位置。"初晴還沒反應過來,手腕已被溫熱掌心扣住。鋼筆忽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冰涼的金屬筆帽抵著她發(fā)燙的指尖。
"啪!"
筆桿抽在掌緣的脆響驚飛了窗臺上的白文鳥。初晴猛地蜷起手指,眼淚砸在父親未寫完的企劃案上,暈開墨跡像朵破碎的藍玫瑰。
"躲什么?"夏總摘下眼鏡,深灰色襯衫袖口卷到手肘。初晴聞到雪松香水混著紫草膏的氣息,那是上次挨打后父親給她涂藥的味道。她胡亂抹著眼淚后退,真絲裙擺掃落滿地文件。
溫熱手掌突然托住她后頸,初晴還沒驚呼出聲,整個人已經(jīng)伏在父親膝頭。檀香混著龍井茶香撲面而來,她掙扎著去抓父親腕表,表盤邊緣在掌心硌出紅痕。
"爸爸!晴晴知道錯——啊!"
掌風掠過時帶起的氣流掀動她蝴蝶結(jié)發(fā)帶,初晴突然想起六歲那年學自行車,父親也是這樣扶著后座說"別怕"。此刻身后炸開的劇痛卻讓她猛地弓起腰,珍珠發(fā)卡叮咚落地。
"三下。"夏總聲音像浸過冰水的鋼尺,"弄亂會議室。"初晴攥緊父親西褲面料,淚水在深灰色羊毛呢上洇出深色痕跡。第二下比想象中更快,她疼得踢掉米色小皮鞋,腳趾在波斯地毯上蜷成粉珍珠。
"撕毀合約。"父親聲音帶著她從未聽過的沙啞。初晴突然想起上個月發(fā)燒,這雙手整夜給她換冰袋的溫度。第三下落下來時,她終于哭出聲:"晴晴再也不敢了!爸爸...真的好疼..."
檀香木鎮(zhèn)尺突然壓住她亂揮的手,夏總用鋼筆尾端點點她通紅的手心:"還有最后一下。"初晴渾身發(fā)抖,卻看見父親摘下鉑金袖扣,金屬冷光刺得她睜不開眼。
"啪!"
袖扣輕輕落在她汗?jié)竦恼菩?。夏總把哭成小花貓的女兒抱到膝上,指腹抹開她眼睫上的淚珠:"疼才能記住。"初晴抽泣著把臉埋進父親肩窩,身后火燒火燎的痛楚里,突然混進一絲清涼的藥膏氣息。
窗外雨聲漸歇,水晶鎮(zhèn)紙映出父親為她涂藥的側(cè)影。初晴攥著那枚帶著體溫的袖扣,看見父親用二十年前的舊鋼筆,在便簽紙上畫了朵歪歪扭扭的玉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