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懿推開車門,倚在車門邊點燃一支煙。猩紅的光點在暮色里明明滅滅,像他此刻躁動不安的心事。
裴懿剛將人打橫抱起,裴嶼就在他懷里發(fā)出小貓般的哼唧聲。他低頭用鼻尖蹭了蹭對方額頭,卻在踏進玄關時驟然僵住。
“……什么東西”
客廳中央堆著三個的紙箱,空氣中浮動著陌生的晚香玉香氣——那是母親生前最討厭的香水味。懷里的裴嶼無意識地往他頸窩深處鉆,仿佛也被這陌生的氣息驚擾。
“……哥?”
裴懿盯著紙箱上潦草的字條,手臂不自覺地收緊。裴嶼被勒得輕哼一聲,睫毛掃過他突突跳動的頸動脈。
"哥?"少年迷迷糊糊睜開眼,隨即被客廳的異樣驚得清醒,"這些是......"
未盡的話語碎在突然響起的門鈴里。透過磨砂玻璃,能看見一道窈窕的黑色剪影正站在門外,高跟鞋尖不耐煩地輕點著大理石臺階。
裴懿輕輕將弟弟放下,掌心在他發(fā)頂停留片刻:"聽話,先上樓。"
"不要。"裴嶼突然抓住他的衣角,指甲幾乎掐進布料,"她怎么會知道密碼?"
話音未落,兩人的視線同時凝固在客廳角落——母親最珍愛的瓷瓶正被粗糙的報紙裹著,塞進紙箱里。箱口露出半截泛黃的照片,那是他們?nèi)易詈笠粡埡嫌啊?/p>
裴嶼踉蹌著走過去,顫抖的手指撫過瓷瓶上母親手繪的蘭花:"媽媽的東西..."聲音碎得像摔在地上的瓷片,"他們怎么敢..."
門鈴再次響起。透過貓眼能看見那個女人正第三次輸入密碼,鮮紅指甲在數(shù)字鍵上瘋狂跳躍,像沾血的鳥喙啄擊著玻璃。
裴懿突然轉身將弟弟整個圈進懷里,滾燙的胸膛貼住對方劇烈顫抖的脊背:"裴嶼,冷靜點。"掌心一下下?lián)徇^繃緊的后頸,"哥哥在這里。"
懷里的少年發(fā)出幼獸般的嗚咽,濕漉漉的睫毛掃過他鎖骨。玄關燈將兩人交疊的影子投在那些打包箱上,紙箱表面的文字像灼目的烙鐵。
"上樓睡覺好不好?"裴懿用嘴唇碰了碰他冰涼的額頭,聲音柔得像哄騙,"等你明天醒來——"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密碼錯誤的尖銳警報聲。
“哈……”
他忽然打橫抱起弟弟,用風衣裹住那雙赤腳。踏上樓梯時木板發(fā)出熟悉的吱呀聲,這是母親生前總念叨要修的地方。
懷里的裴嶼突然安靜下來,把臉埋進他胸口輕輕吸了口氣——像小時候聞著哥哥味道就能安睡那樣。
“哥……我只有你了”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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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懿輕輕帶上門,樓梯在他腳下發(fā)出壓抑的吱呀聲。當他重新出現(xiàn)在玄關時,整個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刃。
他猛地拉開門,夜風裹著濃郁的晚香玉香氣撲進來。那個女人再次將手伸向密碼鎖,鮮紅的指甲在月光下像淬毒的匕首。
"密碼是1107。"裴懿的聲音冷得像冰碴,"我母親的生日。"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住對方,"您要不要再試一次?"
女人尷尬地收回手,香水味隨著她的動作翻涌。裴懿忽然輕笑出聲,目光掃過她腕間閃爍的鉆石手鏈——那是父親曾經(jīng)送給母親的禮物,原本屬于母親的禮物。
“他連這個給你了啊”他故意放緩語速,看著對方眼中閃過希望的光,"看來你成功了呢。"
警報器的紅光像血痕劃過裴懿的臉,他單手撐在門板,俯身時領帶如黑蛇垂落:"現(xiàn)在,滾出我們的家。"
女人被他的氣勢驚得后退半步,高跟鞋卡進門縫。她突然揚起手機,屏幕亮起房產(chǎn)證照片:"看清楚了!這房子現(xiàn)在歸我!沒把你們這兩個拖油瓶趕出去已經(jīng)是我仁慈!"
裴懿突然笑出聲。他慢慢彎下腰看著那份可笑的證明,“他是不是沒有告訴你”裴懿湊近女人的耳邊,“你這個是假的嗎”
屏幕映出女人煞白的臉。裴懿用手指她輕輕指著屏幕說的字,聲音溫柔得可怕:"要我現(xiàn)在調(diào)出您當年插足別人婚姻的庭審記錄嗎?就在你榜上我父親那天也是我母親生日那天?"
遠處突然傳來警笛聲。女人慌亂地去撿摔碎的手機,卻被裴懿用鞋尖輕輕踩住裙擺。他彎腰拾起滾落的鉆石手鏈,對著月光端詳鏈扣內(nèi)側的刻字——"贈愛妻周沫婉"。
"偷戴死人的首飾,"他把手鏈扔進垃圾桶,發(fā)出清脆的撞擊聲,"也不怕做噩夢?"
“裴懿!你敢碰我裴刑之是不會放過你的”
裴懿緩緩站直身子,月光從他肩頭流瀉而下,將倒影拉成審判般的黑影。他俯視著地上狼狽的女人,像在看一件沾污了母親故居的垃圾。
"讓他來找我。"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卻帶著刀刃般的寒意,"正好問問父親——"他忽然蹲下身,指尖懸在對方小腹上方, “認不認你和肚子里的孩子”
女人猛地捂住肚子,鉆石指甲掐進真絲面料。裴懿的手指輕輕挑起她下巴,冰涼的手指貼住顫抖的皮膚:"您猜他為什么急著把您塞進這棟房子?"手指滑到她手機碎裂的屏幕上,"因為親子鑒定中心...明天就要出鑒定書了。"
“還不走?需要我?guī)湍銌帷?/p>
裴懿的目光如淬毒的冰刃刺向窗外,那輛黑色賓利正緩緩升起車窗。玻璃后模糊的側臉一閃而過,是他父親裴刑之慣有的冷漠弧度。
風衣下擺被攥出猙獰的褶皺,他忽然抬手砸向玄關鏡。裂紋蛛網(wǎng)般蔓延開,無數(shù)個碎裂的瞳孔里同時映出轎車尾燈的血紅色——像極了母親出車禍那晚的月光。
"滾得真快啊..."低笑從齒縫間滲出來,指關節(jié)滲出的血珠滴在一家人的合照上。他盯著那點鮮紅,忽然用染血的手指撿起地上碎裂的相框。
玻璃割破掌心,他卻溫柔拭去照片上母親臉龐的灰塵。
“哥……”
裴懿脊背驟然僵直。一雙纖細的手臂從身后環(huán)住他的腰,少年溫熱的臉頰輕輕貼在他繃緊的背肌上,像雛鳥依偎著顫抖的巢。
"哥..."裴嶼的聲音還帶著睡醒的綿軟,卻努力模仿著哥哥平時哄他的語調(diào),"我在呢。"
他感覺到掌心下哥哥的心跳像困獸般沖撞,于是用指尖輕輕劃過裴懿染血的手背……
“受傷了……”
裴懿突然轉身將人抱進懷里。弟弟的睡衣沾著薰衣草洗衣液的香氣,沖淡了血腥味。他把臉埋進對方頸窩,呼吸掃過那些細軟的絨毛:"...怎么醒了?"
"聽到樓下的聲音。"裴嶼仰起頭,月光照亮他認真的眼睛,"下次要記得叫醒我。"他學著哥哥的樣子用袖口擦掉對方手背上的血漬,動作笨拙卻溫柔,"我們說好的——所有壞事都要一起面對。"
窗外的樹葉刮動的聲音,將相擁的兩人染成溫暖的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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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時分,白色的天光從亞麻窗簾縫隙滲入,在相擁的兩人身上鍍了層柔和的顏色。裴嶼的額發(fā)蹭在哥哥下頜處,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像依偎著港灣的小船。
裴懿先醒來。他垂眸看著懷里的少年,發(fā)現(xiàn)裴嶼左手還緊緊攥著自己睡衣前襟。晨光勾出裴嶼鼻梁的弧度,那些細小的絨毛變成透明的金線
窗外有鳥雀的聲音,枕邊手機屏幕卻突然亮起冷光。裴懿伸手想去關,懷里的少年立刻發(fā)出不安的囈語,睫毛顫動著要醒來。
“哥……再睡會”
陽光鋪滿散落床邊相框,仿佛能將溫暖傳遞給照片上的母親。裴懿低頭輕嗅對方發(fā)間殘留的薰衣草香,極輕地吻了吻那簇翹起的呆毛。
在這個無人打擾的清晨,連時光都變得黏稠而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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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來了來了,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