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將至,一個淡黃色的半圓形結(jié)界蓋住了整個洛水店。
郊外山坡上,程捕頭面色陰沉,雙手抱胸,盯著趙捕頭——后者顯得有些不自在。
“所以,你就動手了?”程捕頭語氣不善。
“對?!?/p>
“對什么對!”程捕頭狠狠呵斥:
“你是殺爽了,死了這么多人,你叫我怎么辦?”
趙捕頭撓撓頭皮,支支吾吾:
“我,我那不是因為被攪局,所以心急嘛.....”
“別找借口!”程捕頭火了:
“給你說了多少遍,行動時要注意影響!你以后再這么冒失,就叫別人給你擦屁、股吧!”
“知道了知道了,”趙捕頭連連點頭,小聲:
“那現(xiàn)在,怎么處理?。坷铣?,你,你得想想辦法啊?!?/p>
程捕頭輕嘆,思索片刻后,開口:
“你的右手,給我看看?!?/p>
趙捕頭抬起右手。程捕頭仔細觀察,伸手,從刀刃上扣下來一塊青色的鱗片。
“你覺得這是什么?”程捕頭問。
“蛇鱗?!?/p>
“我也這樣想。而且,看質(zhì)地,還不是一般的蛇鱗。”
程捕頭把它放在手心,細細端詳,原本細長的雙眼此時已經(jīng)瞇成了一條縫。片刻后,他笑了笑。
“你有辦法了?”
“嗯?!背滩额^扣著自己下巴上的痱子——每次有什么主意,他都不自覺地這樣做。
他輕聲:
“既然做了,那就做絕?!?/p>
“什么意思?”趙捕頭問。
“不留活口,夷為平地。”程捕頭毫不猶豫地說:
“你去寫一份報告,然后把報告和這鱗片郵寄到陳公公那兒去。”
“行,”趙點點頭:
“報告怎么寫?”
程捕頭沉吟片刻:
“官員通妖,全市遭屠,”他淡淡開口:
“聽起來,非常順耳。”
三月十六上午,陰云密布。
一挺汽船嗚鳴著,??吭诹私隇┐a頭。
柳懷安坐在碼頭上的早餐店里啃著油條,新買的報紙放在油膩的桌子上,粘了些許黃漬。
他一邊吃,一邊翻看,臉色越來越差。沒一會兒,柳懷安坐不住了,扔下錢,往船艙跑。
推開艙門,常思平扭過臉,目光閃躲。柳懷安搬把椅子,在床邊坐下,把打包好的早點遞過去。
“謝謝?!?/p>
常思平低聲道謝,接過油條,小口吃起來,目光時不時撒在柳懷安身上。
柳懷安察覺到了什么,輕聲:
“怎么了?!?/p>
“沒?!背K计叫÷曕洁欤蛔匀坏嘏才采碜?。片刻后,他放下油條,小聲嘆氣: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了?”常思平問
柳懷安扯扯嘴角,開口:
“我們出名了?!?/p>
說罷,把報紙遞過去。
常思平接過報紙,一邊讀,一邊輕咬嘴唇。
報紙頭版頭條,官員通妖,洛水被屠!全市市民無一幸存.........
捕妖閣與朝廷聯(lián)名通緝,捉拿妖孽柳懷安和他身邊的鼠妖!
常思平放下報紙,錘頭,低聲:
“你不該管我的。你不用管我的......”
聽后,柳懷安內(nèi)心嘆息。他伸手點點常思平,示意對方看著自己。
他舉起右手,緩緩開口:
“其實,我并不是人類?!?/p>
話音剛落,“刷”一下,右手的皮膚褪去,變成了豎立的鱗片,閃著青色的光暈。
常思平瞳孔緊縮,一時間什么話都說不出口。半響,他才從震驚中緩過來,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
“你....這.....你是?”
見他語無倫次的樣子,柳懷安溫柔地笑笑,隨后輕聲道:
“我是蛇妖。靈山靈蛇。”
靈山靈蛇族,幾十年前和其他幾個妖中大族一起,與人類簽署了《雙方協(xié)定》,劃分好了各自的生存范圍后,就和其他大族一樣過起了深居淺出的半隱生活。
不過看樣子常思平并不知道這些歷史,實際上,光是蛇妖這件事就足夠讓他震驚了。
“我也是妖族?!绷鴳寻草p聲說:“都是妖族,外出歷練,相互照應(yīng)也是應(yīng)該的?!?/p>
在妖族之間,這并不只是一句空話。實際上,跟人類相比,妖族數(shù)量可謂是稀少,所以外出歷練遇到同類,大家都會感到親切。
捕妖閣平時抓捕的大多都是妖獸,妖族中真正能化為人形,擁有高等智慧的妖,少之又少。
道理都懂,常思平還是有點垂頭喪氣。柳懷安伸手,拍拍他腦瓜,輕聲:
“好了,喝藥?!?/p>
汽輪(當(dāng)然是以靈氣為能源)輕輕顫動,駛離碼頭。
柳懷安一邊清洗藥碗,一邊哼著小調(diào)。喝完藥的常思平昏昏沉沉的,打出一個大大的哈氣。
“我睡一會兒?!彼洁熘瑐?cè)身,背對柳懷安,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柳懷安笑笑,伸手拉上窗簾。
在窗簾合并的一瞬間,他隱約瞥見了一只黑色的“蜻蜓”。
柳懷安心中一沉,扯開窗簾。窗外什么都沒有。他又合上,不安的情緒在內(nèi)心不斷發(fā)酵。
他輕輕帶上門,走到甲板上。環(huán)顧四周,風(fēng)掠過江面,有點冰涼;兩岸是巍峨的舟山;耳畔只有風(fēng)聲和潺潺江水;此刻,汽船正好處在江心。
不對。一定有哪里不對。莫名的警惕感讓他非常不安,雖然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但柳懷安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
他緊盯著遠方。對他而言,時間的流逝仿佛變慢了;遠處的天空,出現(xiàn)了一個小黑點。
那黑點越來越大,形狀越來越具體;柳懷安瞳孔微縮,他意識到了那是什么,他想做出反應(yīng),但是來不及了。
那是一支巨大的箭,黑金色的箭頭后面,淡紅色的靈氣炸藥閃著微光。
“轟!”一聲巨響,江面揚起巨大的水柱,浪花猛烈地擊打岸邊,散做數(shù)以萬計的水花。同時,鮮血漸漸染紅了半條江面。
汽輪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