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銀般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安卿魚熟睡的臉上。
他側(cè)躺著,呼吸均勻綿長,白天那份超乎年齡的冷靜被柔軟的睡意取代,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孩子。
書桌上的小魚缸里,暗紅色的水母周身開始流淌過一絲極其微弱的虹彩。
那光芒逐漸匯聚,如同深海中的螢火,緩慢而堅定。
空氣再次如水面般泛起不易察覺的漣漪。
夏槐的虛影悄然凝聚,比之前要凝實許多。
依舊是那身泛著珍珠母貝光澤的極簡黑裙,兜帽邊緣的蕾絲如同活物般輕輕拂動。
她近乎透明的灰色眼眸,在夜色中顯得更加空靈。
她無聲地飄到床邊,懸浮在安卿魚面前,低頭凝視著他安靜的睡顏。
看了許久,她緩緩抬起一只手。
那手近乎透明,指尖縈繞著淡淡的微光。
她動作極其輕柔地,用指尖觸碰了一下安卿魚溫?zé)岬哪橆a。
指尖傳來的溫暖觸感讓她停頓了一下。
她的灰色眼眸里依舊沒有任何情緒波瀾,但動作卻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小心翼翼的溫柔。
人類的體溫,對她而言是如此鮮明而陌生。
她的指尖輕輕滑過安卿魚柔軟的臉頰,拂過他右眼下那顆小小的淚痣,最后停留在他的發(fā)梢。
【小魚……】一個極輕的、幾乎聽不見的意念在她意識中閃過。
又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夏槐的虛影才開始緩緩消散,如同被夜風(fēng)帶走的薄霧。
她沒有再回到安卿魚的身體或印記里,而是重新化作一道暗紅色的流光,悄無聲息地沒入了書桌上的小魚缸中。
魚缸里,那只暗紅色的水母似乎比之前更瑩潤了一絲,它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姿態(tài),傘蓋朝著安卿魚床鋪的方向,幾根纖細的觸須在水中悠然飄蕩,仿佛在無聲地守護。
房間里只剩下安卿魚均勻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
睡夢中的安卿魚,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無意識地咂了咂嘴,嘴角微微彎起一個淺淡的、安心的弧度,睡得更沉了。
……
清晨
安卿魚被鬧鐘叫醒的。
他揉揉眼睛坐起來,第一眼就看向書桌。
但是魚缸里空蕩蕩的!
他心里一緊,猛地坐起身。
“醒了?”
一個空靈悅耳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安卿魚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看去,只見夏槐不知何時已經(jīng)顯露出身形,正優(yōu)雅地懸浮在床邊。
她依舊穿著那身泛著珍珠母貝光澤的黑色長裙,但今天,她那頭如海藻般垂落的長發(fā),在陽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深邃而華麗的暗紅色,襯得她透明的灰色眼眸更加神秘。
她正靜靜地看著他,眼神依舊沒什么情緒,但姿態(tài)比昨晚凝實了許多。
“夏槐?你……”安卿魚有點懵。
“能量,恢復(fù)了?!?/p>
夏槐慢悠悠地解釋,目光落在他還帶著睡痕的小臉上。
安卿魚立刻爬下床,湊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
“你的頭發(fā)……是紅色的?真好看!”
很顯然第一次見夏槐的人形,小卿魚根本沒注意看。
夏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但安卿魚感覺她似乎……有點高興?
他像往常一樣,開始自己穿衣服。小學(xué)生笨拙但認(rèn)真地扣著扣子,把毛衣穿反了又嘟著嘴脫下來重穿,小腳丫塞進襪子里時還因為沒站穩(wěn)晃了一下。
【……可愛,要幫忙嗎?】
夏槐的聲音突然響起。
安卿魚的小臉一下子紅了,梗著脖子:“我、我會自己穿!不用別人幫忙!”
等他洗漱完畢,又習(xí)慣性地拿出那塊深色絨布,準(zhǔn)備像前幾天一樣把小魚缸包起來塞進書包。
【不必?!?/p>
夏槐的聲音阻止了他。
安卿魚動作一頓:
“可是……”
只見魚缸里紅光一閃,那只暗紅色的小水母竟然憑空消失了!
下一秒,安卿魚感覺左肩一沉,一股熟悉的微涼感傳來。
他扭頭一看,那只縮小到只有瓶蓋大小的暗紅色水母,正穩(wěn)穩(wěn)地趴在他的肩頭,小觸手晃了晃。
它半透明的身體幾乎融入他深藍色校服的色調(diào),不仔細看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
“這樣不行!”
安卿魚急了,小臉皺成一團,會被別人看到的!我不喜歡那種自己東西總注意注視的感覺……
他越想越著急,伸手就想把肩頭的小水母拿下來。
【他們看不見的】
夏槐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卻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
【只有你能?!?/p>
安卿魚的手停在半空,將信將疑:
“真的?”
【嗯?!?/p>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有點不放心,但看著肩頭上那只安安靜靜、仿佛成了他衣服一部分的小水母,心里又有點隱秘的開心。
他湊到鏡子前看了看,果然,如果不特別集中注意力,幾乎會忽略肩頭那一點點暗紅色的裝飾。
“那好吧。”
他最終妥協(xié)了,背起書包,小心翼翼地下了樓,生怕動作太大把肩上的“乘客”晃下來。
吃早餐時,他坐得筆直,連喝牛奶都小口小口的,時不時偷偷瞄一眼左肩。
夏槐安靜地待在那里,仿佛一個乖巧的肩飾。
“今天小魚吃飯很乖嘛?!?/p>
媽媽欣慰地說。
安卿魚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心里想著:
可不能把夏槐掉進牛奶里!
走出家門,清晨的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安卿魚背著書包,感受著肩頭那份微涼的重量,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充實感。
走了幾步,他忍不住開始小聲對著肩頭說話:
“夏槐你看,那是銀杏樹,它的葉子秋天會變成金黃色,像小扇子一樣掉下來,可好看了!”
“哦對了,你知道銀杏是活化石嗎?就是和恐龍一個時代的!”
“前面拐角那家包子鋪的肉包子特別香,不過媽媽說路邊攤要少吃?!?/p>
“我們學(xué)校就在前面那條街,校門口有個老爺爺天天在那里賣糖畫,能畫出小兔子和小龍呢!”
“我上次數(shù)學(xué)考了一百分,老師還表揚我了!”
“我還會背圓周率呢,3.1415926……”
他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把平時憋在肚子里沒人可分享的見聞、學(xué)到的知識,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小小的身影走在人行道上,對著自己的肩頭嘰嘰喳喳,像個快樂的小麻雀。
他急于向這位神秘的伙伴展示自己的世界,也隱隱帶著點小驕傲,想證明自己是個很厲害的“學(xué)霸”。
夏槐始終安靜地待在他的肩頭,沒有回應(yīng)。但安卿魚能感覺到,那份微涼的觸感似乎變得柔和了一些。
直到快到校門口,安卿魚才猛地停下話頭,警惕地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同學(xué),再次確認(rèn):
“夏槐”
【放心,不會?!?/p>
簡潔的回應(yīng)一如既往。
安卿魚這才徹底放心,深吸一口氣,挺起小胸脯,帶著他獨一無二的、 invisible 的伙伴,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進了校門。
陽光將他的影子拉長,肩頭那一點暗紅色,在無人可見的維度里,微微閃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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嚶嚶嚶,最近看虐文,虐的人心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