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氏藏書閣的燭火在霜降夜無風自搖,魏無羨把新譯好的《鬼道藥理》推到藍湛面前,聲音里帶著幾分雀躍:"含光君,寒潭水調和清心散,你覺得如何?"紙頁摩挲聲中,他指尖還沾著朱砂紅。
藍湛抬手握住那只染了墨的手,抹額下的眸光微動,細碎陰影落在《仙督令》上:"明日試行。"他低頭銜住魏無羨指尖,舌尖舔去殘墨時帶出一聲極輕的吸氣聲,"先抄家規(guī)。"
魏無羨笑得整個人往后倒進狐裘里,陳情劍順勢滑落,在雪地上擦出一道銀亮痕跡。四十年問靈聲突然在耳邊響起,他望著藍湛發(fā)間山茶,想起昨夜寒潭底,這人明明紅著眼說"不可涉險",卻在他溺水時咬破唇渡氣。
"藍二哥哥..."
"嗯?"
"我想要個孫女。"
藍啟仁的戒尺啪地一聲斷成三截:"含光君要與魔道中人...行那陰陽交泰之術?"魏無羨躲在藍湛身后,手指調皮地解著他的衣帶。昨夜藍湛替他暖腳時耳尖紅透,偏要板著臉說"不可逾矩"。此刻聽叔父發(fā)怒,反倒笑嘻嘻把下巴搭在藍湛肩頭:"藍二哥哥這是要破戒?"
藍湛反手扣住他不安分的手,轉身時抹額已經歪到頸側。四十年前血雨腥風掠過眼前,他凝視魏無羨眼下淡青:"家規(guī)第三百六十九條。"
"嗯?"魏無羨被他突然靠近驚得后仰。
"不可讓心悅之人抱憾。"藍湛指尖輕輕拂過他手腕舊傷,聲音低沉,"你等了我四十年。"
冬至夜風雪掀開靜室帷幔,藍湛在魏無羨的額頭上吻了一下。山茶在雪地肆意綻放,像是四十年前的血終于凝成了春。當抹額輕輕縛住他的手腕時,魏無羨忽然咬住他的喉結輕笑:"含光君,家規(guī)還作數?"
"從今日起..."藍湛的聲音第一次帶上顫音,"你說的每句話都是家規(guī)。"
第二日云深不知處便傳開奇聞,含光君的抹額竟系在夷陵老祖腰間,兩人并肩御劍掠過雪地,驚起漫山山茶。藍啟仁氣得摔了第十二盞茶,藍曦臣卻望著他們遠去的方向微笑:"忘機這抹額,終究系在該系的人身上。"
三個月后,魏無羨撫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笑問:"藍二哥哥,孩子取什么名字?"藍湛將溫寧魂魄放入輪回鏡,雪花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化作四十年問靈的圓滿。
"澤蕪君說..."話未說完,魏無羨已被藍湛按在桃樹上,落英繽紛中抹額再次縛住他的手腕,"孕期不可飲酒。"
"我沒喝!"魏無羨掙扎時踢翻了藏在樹后的天子笑,"是阿愿藏的!"
藍湛垂眸輕笑,指尖擦過他沾著糖霜的唇:"那為何嘴上有蓮花酥的糖霜?"
五十年后,亂葬崗山巔立著三個小小身影。藍景儀握著陳情劍,藍夢抱著新折的山茶:"姑姑,爹爹說這是爺爺奶奶定情的花。"
魏無羨靠在藍湛肩頭笑出聲:"夢兒又聽阿愿講古了?"轉身時,藍湛的抹額正系在他發(fā)間,隨山風輕輕搖晃。
"家規(guī)第三百七十條。"藍湛的話被藍思追的咳嗽打斷,他們的影子在雪地上交織,如同四十年前未能寄出的相思,在這個春天燃盡成燼,卻在灰燼中開出永不凋零的山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