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梆子剛敲過,裴昭便踏入了禮部侍郎府。晨露未晞,他玄色官靴碾過青石板上的水漬,在身后留下一串深色的印記。
"總捕頭。"候在門口的衙役抱拳行禮,聲音壓得極低,"尸體在書房,仵作已經(jīng)驗過了。"
裴昭略一頷首,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刀柄。這把御賜的繡春刀隨他七年,斬過江洋大盜,也砍過朝廷命官。刀鞘上暗紋在晨光中若隱若現(xiàn),如同他此刻眼中浮動的冷光。
書房門扉洞開,一股混合著墨香與腐朽的氣息撲面而來。裴昭抬手制止了要跟上來的衙役,獨自邁過門檻。他的目光如刀,一寸寸刮過室內(nèi)——紫檀書案上的奏折整齊碼放,青玉筆洗里的清水紋絲未動,唯獨那把黃花梨圈椅上,坐著個形銷骨立的人形。
禮部侍郎趙明德。
確切地說,是趙明德的尸體。這位三日前還在早朝上慷慨陳詞的二品大員,此刻如同一具風(fēng)干多年的木乃伊。官服松垮地掛在骨架上,裸露在外的皮膚呈現(xiàn)出詭異的灰白色,仿佛全身血液被某種力量生生抽離。
裴昭半蹲下來,指尖懸在尸體面部三寸處。沒有尸斑,沒有腐爛,甚至連死亡應(yīng)有的青灰色都看不到。這具尸體像是被人用特殊手法瞬間抽干了所有水分。
"有趣。"他低語,目光落在尸體微張的口中。一點猩紅在干枯的舌根處閃爍。裴昭從袖中取出銀針,輕輕一挑——是顆紅豆大小的珠子,通體赤紅如血,在晨光中流轉(zhuǎn)著妖異的光澤。
"紅顏骨。"
清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裴昭后背肌肉瞬間繃緊。他竟沒察覺有人靠近。繡春刀出鞘三寸,他轉(zhuǎn)身對上一雙含笑的眼。
來人一襲月白道袍,玉簪束發(fā),手持一柄青竹折扇。面容清俊如謫仙,唯獨左眼下一顆淚痣平添三分妖冶。他微微傾身,折扇輕點裴昭手中銀針:"西域奇毒,見血封喉。奇怪的是......"扇尖轉(zhuǎn)向尸體,"趙大人身上并無傷口。"
裴昭收刀入鞘,聲音比刀鋒更冷:"欽天監(jiān)的手,伸得太長了。"
"在下沈墨白,欽天監(jiān)監(jiān)副。"那人拱手,袖間暗香浮動,"奉命來觀星象測吉兇。倒是裴總捕頭,查案不帶仵作,莫非刑部已經(jīng)窮到這般地步?"
裴昭瞇起眼睛。沈墨白——這個名字他聽過。三年前入京的江南才子,因精通天文歷算被破格提拔,民間傳其能通鬼神。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個油嘴滑舌的江湖術(shù)士。
"沈大人。"裴昭將銀針收入錦囊,"命案現(xiàn)場,閑人免進。"
沈墨白不以為忤,反而湊近那具干尸,折扇輕敲掌心:"子時三刻死亡,死前正在批閱奏折。兇手下毒手法高明,但取命用的是玄門手段。"他忽然俯身,從椅子底部揭下一張黃符,"看,鎖魂符。"
裴昭瞳孔微縮。那張符紙上的朱砂紋路鮮紅如新,與干尸形成詭異對比。
"裴大人不信這些?"沈墨白晃了晃符紙,"那解釋解釋,為何盛夏時節(jié),尸體三日不腐?"
窗外忽然刮進一陣陰風(fēng),符紙在沈墨白指間無火自燃。幽藍(lán)火焰中,裴昭看到對方眼底閃過一絲金芒,轉(zhuǎn)瞬即逝。
"裝神弄鬼。"裴昭冷笑,卻暗自記下這個細(xì)節(jié)。他大步走向書案,翻查奏折。最上面那本墨跡猶新,是彈劾工部貪污河工款的折子,落款日期正是死亡當(dāng)日。
沈墨白的聲音幽靈般飄來:"趙大人最近還查了二十年前玄陰教案卷。"
裴昭猛地抬頭。玄陰教——先帝時期被剿滅的邪教,傳說教徒以處女鮮血修煉長生術(shù)。此案由他父親裴烈主辦,案卷至今封存在刑部密檔室。
"沈大人如何得知?"
"觀星。"沈墨白折扇"唰"地展開,掩住半張臉,"昨夜天市垣有赤星犯紫微,主近臣橫死。而北斗第七星搖光暗淡,正是玄陰復(fù)蘇之兆。"
裴昭正欲反駁,門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小太監(jiān)慌慌張張沖進來:"二位大人,皇上口諭,命即刻入宮!"
鎏金銅鶴香爐吐出裊裊青煙,裴昭與沈墨白跪在光可鑒人的金磚上。隔著珠簾,永明帝的聲音帶著疲憊:"兩位愛卿可有結(jié)論?"
裴昭額頭觸地:"臣以為,此案系仇殺。趙大人死前正在調(diào)查玄陰教舊案,兇手恐與邪教余孽有關(guān)。"
"荒謬。"沈墨白直起身,"玄陰教二十年前就灰飛煙滅。此案分明是西域毒宗所為,紅顏骨乃其獨門秘藥。"
"沈大人既知紅顏骨特性,就該明白此毒需見血生效。"裴昭側(cè)目,"趙大人體表無傷,毒從何入?"
沈墨白折扇輕搖:"若以鎖魂符為媒,毒可直入魂魄——"
"夠了!"永明帝拍案而起,珠簾嘩啦作響,"朕要的是真兇,不是聽你們斗嘴!"咳嗽幾聲后,皇帝突然道:"此案關(guān)系重大,朕命你二人共同查辦。裴昭主刑偵,沈墨白協(xié)理玄異。十日為期,務(wù)必水落石出。" ( 各位寶寶們,第一次入駐這個平臺呀,歡迎大家多多支持哦!謝謝各位寶寶們*^_^*以后應(yīng)該是一天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