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門兩岸的峭壁在春雨中泛著青光，李崇山站在鹽船桅桿下，望著英國軍艦"山鷸號"的炮口緩緩轉(zhuǎn)向白帝城。江風(fēng)掀起他褪色的藍(lán)布衫，露出腰間用《煙臺條約》密卷裹著的德制魯格手槍。甲板上，三十名鹽工正將硝酸鉀炸藥塞進(jìn)腌菜壇，壇身"郫縣豆瓣"的紅漆在陰霾中刺目如血。

"總舵把子，洋鬼子升旗語了！"少年水生攀著濕滑的纜繩喊道。李崇山舉起單筒望遠(yuǎn)鏡，看見英艦桅桿上掛出"立即停航"的旗號，旗語兵脖頸處的刺青赫然是克虜伯狼頭徽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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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艦壓境】**

三日前。重慶蜀軍政府議事廳。

李明德攥著袁世凱的委任狀，絹帛上"川東鎮(zhèn)守使"的金印壓著未干的血指印。窗外長江翻滾著春汛的濁浪，他恍惚看見三個月前青杠坡的硝煙在玻璃上凝結(jié)成字："亂世無義戰(zhàn)"。

"英國領(lǐng)事要求引渡李念渝，指認(rèn)她是刺殺漢斯·克勞斯的兇手。"張培爵將密電推過檀木桌，電報紙邊角燒焦的痕跡形似龍爪，"袁大總統(tǒng)暗示，可用此女換五萬兩軍餉。"

李明德忽然拔槍擊碎壁燈，飛濺的玻璃渣中露出暗格里的翡翠長命鎖。鎖芯彈開的瞬間，泛黃的照片飄落——東京斷發(fā)那夜，山本百合塞給他的照片背面，竟有父親李崇海年輕時的筆跡："渝生于庚子年臘月，母楊氏歿于保定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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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戈易幟】**

夔門南岸碼頭。細(xì)雨浸透"仁義堂"的杏黃旗。

三百袍哥跪在泥濘中，頭頂?shù)牟菝毖氐温浠熘夯业挠晁?。李明德捧著《哥老會改造令》，念?嚴(yán)禁私刑"時，老香主陳鐵頭突然暴起："當(dāng)年劉五爺立'三刀六洞'的規(guī)矩時，你娃娃還在娘胎里！"

寒光閃過，陳鐵頭的辮子齊根而斷。李明德握著尚在滴血的倭刀——這是山本百合的遺物，刀鐔暗格里的氰化鉀膠囊已換成生母楊氏的遺發(fā)。"從今往后，"他將斷辮擲入江中，"只有革命軍，沒有袍哥會！"

江心突然傳來汽笛長鳴。英國炮艇放下的小船載著穿燕尾服的領(lǐng)事，金絲眼鏡后的藍(lán)眼珠盯著李明德："Mr.李，用這個換李念渝如何？"他展開的《泰晤士報》頭版，赫然是袁世凱與德國公使的握手照，背景露出半截鐵路設(shè)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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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諜血巫山】**

子夜。巫山神女峰溶洞。

李念渝用德制手術(shù)刀劃開小腿皮肉，取出染血的微型膠卷。跳動的煤油燈下，她將克虜伯鋼廠與日本三井物產(chǎn)的密約底片浸入顯影液，畫面逐漸清晰：袁世凱手書"川漢路權(quán)盡歸四國銀行團(tuán)"，蓋著五色旗紋章。

"李姑娘好手段。"陰影中閃出穿和服的山本權(quán)兵衛(wèi)，佩刀上的菊花紋章泛著冷光，"黑龍會培養(yǎng)你十五年，竟為支那革命黨做嫁衣。"他突然揮刀斬碎顯影盤，膠卷上的袁世凱簽名在藥水中扭曲成蛇形。

李念渝翻身滾向洞壁，扯斷頸間翡翠長命鎖。鎖芯炸開的毒針擦著山本耳際飛過，釘在巖壁的鐘乳石上滋滋冒煙。父女倆在千年石筍間纏斗時，洞外傳來《共和頌》的手風(fēng)琴聲——竟是李明德率新軍循聲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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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雷裂峽】**

三月十七日晨。夔門天險。

英國軍艦的炮火將白鹽山炸出猩紅傷口，李崇山指揮鹽船結(jié)成"八卦陣"。硝煙中，"山鷸號"艦長用生硬中文喊話："交出政治犯，否則執(zhí)行《辛丑條約》第..."話音未落，滿載炸藥的鹽船突然從瞿塘峽暗流中沖出！

"這是替劉五爺還的禮！"李崇山點(diǎn)燃引信，火折子照亮手中泛黃的《三國演義》殘頁——正是1885年諾水河畔那頁"關(guān)云長掛印封金"。鹽船撞向英艦的瞬間，他縱身躍入江中，懷中緊攥的翡翠鎖鏈在激流中閃爍如星。

與此同時，李明德在神女峰頂扣動扳機(jī)。子彈穿過山本權(quán)兵衛(wèi)的佩刀，在袁世凱密約上灼出焦孔。李念渝最后的微笑凝固在晨曦中，她墜崖前拋出的膠卷盒里，藏著生母楊氏用德文寫的絕筆："吾兒勿忘，鐵軌之下皆是吾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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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和祭壇】**

七日后。重慶蜀軍政府就職典禮。

李明德?lián)崦?zhèn)守使大印上的五色旗紋，聽見觀禮席間傳來熟悉的川劇幫腔："是非成敗轉(zhuǎn)頭空..."轉(zhuǎn)頭望去，穿長衫的琴師正在調(diào)試留聲機(jī)，側(cè)臉與山本百合驚人相似。

典禮過半，袁世凱特使突然宣讀《整編令》："即日起，同志軍改編為陸軍第三十三混成旅..."李明德握印的手驟然收緊，印紐雕刻的夔龍紋刺破掌心。鮮血滴落時，他看見父親李崇山在江水中沉浮的身影，手中仍握著那頁浸透硝煙與川江水的《三國演義》。

當(dāng)夜，燊海井鹽工發(fā)現(xiàn)硝酸鉀倉庫墻上，用鹵水畫著巨大的藍(lán)花楹圖案?；ㄩ_處題著血書："鐵軌未冷，袍戈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