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閘機吐出最后一批乘客時,王茜月的耳膜還在嗡嗡作響。應援棒的藍光仿佛還殘留在視網(wǎng)膜上,她低頭看表,熒光指針顯示23:17,制服襯衫后背的汗已經(jīng)涼透了,混著場館里的香薰味凝成某種甜膩的潮氣。
末班車像條發(fā)光的銀魚游進站臺,王茜月被人流推搡著擠進車廂。書包上的金屬掛件叮叮當當響成一片,那是今天下午才搶購到的限量周邊。她忽然注意到斜前方男生的制服領結,深藍色條紋在頂燈下泛著啞光——是隔壁私立高中的樣式。
"那個..."男生突然轉身,王茜月猝不及防撞上他胸前的?;?,"你的掛繩要掉了。"他指了指她搖晃的單反相機,指尖還沾著熒光棒的磷粉。王茜月這才發(fā)現(xiàn)固定扣不知何時松開了,慌忙按住相機時,對方校服袖口掠過一抹淺蔥色,是和她同款的演唱會腕帶。
列車在四谷站劇烈晃動,王茜月的劉海掃過睫毛。男生伸手虛扶她手肘的瞬間,車窗映出他們交疊的影子,兩頂黑色短發(fā)像墨汁滴入水中般暈染開來。她聞到他身上有薄荷糖的味道,混著自己發(fā)梢殘留的定型噴霧,在密閉車廂里發(fā)酵成某種微妙的酸澀。
鑰匙轉動到第二圈時,玄關感應燈應聲而亮。王茜月踮腳蹭掉帆布鞋,赤足踩上木質臺階的涼意讓她打了個激靈。忽然想起,從前因為很晚回家而責罵自己的父母早已不在。浴室鏡前,她摘掉日拋美瞳,世界瞬間蒙上毛玻璃,卸妝棉擦過眼瞼時帶走最后一抹閃粉。
熱水淋過發(fā)頂?shù)乃查g,某種溫熱液體突然涌出眼眶。王茜月把額頭抵在瓷磚上,任水流沖刷后頸。今晚宋金綻萬人合唱的副歌還在耳蝸里打轉,她沙啞的尾音像砂紙擦過心臟。她突然想起那個男生制服第二顆紐扣的反光,在列車進隧道時倏然暗下去的模樣。
吹風機嗡鳴驚醒了廚房的感應燈。宋茜月擦著頭發(fā)推開房門,書桌上攤著未寫完的現(xiàn)代文筆記,窗邊風鈴叮咚作響。
凌晨1:23分,臺燈在英語習題冊上投下鵝黃光暈。林夏把橡皮屑攏成小山,筆尖懸在"future career"作文題上方遲遲未落。手機在榻榻米上震動,line群組跳出99+消息,秦苒正在分享偷錄的安可曲片段。她點開視頻的剎那,應援色的光斑透過屏幕爬上指尖,仿佛又回到三小時前那個沸騰的夜晚。
拆開發(fā)繩時,幾根斷發(fā)纏在指間。王茜月對著鏡子將劉海別到耳后,演唱會貼紙在鎖骨位置隱隱發(fā)燙。她把明日要交的作業(yè)本塞進書包,最后看了眼墻上的巡回演唱會海報。主唱飛揚的發(fā)梢在夜色中凝固成永恒的姿態(tài),而窗外晨霧正在漸漸漫過第一縷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