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菡雖自小就聰慧過人,心智比尋常孩童早熟幾分,可到底也只是個年僅兩歲、尚在懵懂之齡的幼童。她那小小的身軀在陌生得令人心悸的環(huán)境中,邁著搖搖晃晃、稚嫩而又不穩(wěn)的步子,艱難地緩緩挪動著。每走一步,周遭的一切便如虛幻的泡影般迅速扭曲變幻,原本熟悉的街巷、平日里常見的物件,此刻全然沒了蹤影,位置也變得面目全非,仿佛她被無情地拋入了一個時空錯亂、光怪陸離的異度世界。
剎那間,恐懼如洶涌的潮水般將她幼小的心靈完全淹沒,少菡那原本粉嫩可愛的小臉,瞬間變得毫無血色,煞白如紙。她張著小嘴,聲嘶力竭地呼喊著:
程少菡(音書)二叔母,二叔母……
那帶著哭腔的稚嫩聲音,在空蕩蕩、死寂一般的街道上孤寂地回蕩著,卻始終得不到哪怕一絲一毫的回應。來來往往的行人匆匆而過,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然而,卻沒有一個人愿意停下那匆忙的腳步,向這個無助的小小孩童伸出援手。
少菡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如晶瑩的玉珠般欲滴未滴,她的小手緊緊地揪著衣角,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那小小的雙腳,也止不住地微微顫抖著。就在這時,一陣陰寒刺骨的風呼嘯而過,路邊的樹葉沙沙作響,仿佛是天地也在為她這悲慘而又無助的遭遇哀泣。少菡終于再也無法壓抑心中那如深淵般的恐懼與無盡的無助,“哇”的一聲放聲大哭起來,那哭聲中滿是絕望與恐懼,在這寂靜得近乎死寂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凄厲、格外凄涼。
此時,莫衣剛從那與世隔絕的蓬萊島離島辦事歸來。蓬萊島,向來是他避世隱居、遠離塵世喧囂紛擾之所,平日里他極少踏入這繁雜的塵世,此次出行,更是多年來的頭一遭。他行至此處,正沉浸在自己那紛繁復雜的思緒之中,卻突然聽到了那隱隱傳來的小女孩的哭聲。那哭聲中夾雜著含糊不清的
程少菡(音書)二叔母,二叔母……
的呼喊,如同一根無形卻又無比堅韌的線,緊緊地牽扯著他的心弦。
莫衣下意識地循聲望去,當他看清那孩子的模樣時,整個人瞬間如遭雷擊,僵立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的咒語一般。他的雙眼瞪得極大,眸中滿是震驚與不可置信,嘴唇微微顫抖著,口中喃喃念著:
莫衣妹妹……
往昔的記憶如洶涌澎湃的潮水般,瞬間將他完全淹沒。遙想當年,莫衣還只是個天真懵懂的孩童,家鄉(xiāng)卻突遭那可怕的饑荒,大地之上餓殍遍野,一片凄慘之象。在那極端艱難困苦、食不果腹的歲月里,妹妹為了讓他能多吃一口珍貴的食物,能夠活下去,總是強忍著饑餓的折磨,臉上帶著溫柔的笑,騙他說自己已經吃飽了??赡菚r年幼無知的他,并未察覺妹妹善意的謊言,就這樣,妹妹在饑餓的啃噬下,一天天地消瘦下去,最終永遠地閉上了那明亮的雙眼,永遠地離開了他。
而眼前這小女孩的模樣,竟與他那早逝的妹妹小綠兒小時候宛如從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一般。那眉眼間盈盈流轉的神韻,小巧而又挺直的鼻子,還有那微微嘟起、帶著幾分嬌憨的嘴巴,無一不讓莫衣感覺仿佛回到了往昔歲月,看到了當年那可愛的妹妹,時光仿佛就在這一刻奇妙地重疊了。
就在這時,莫衣的心中涌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既有對往昔妹妹深切的懷念,又有對眼前這個無辜小女孩油然而生的憐憫。他默默地走上前去,在少菡面前緩緩蹲下,那溫柔而關切的目光仿佛帶著融融暖意,輕聲說道:
莫衣孩子,你這是怎么了?
少菡抬起那張滿是淚痕、梨花帶雨的小臉,看著眼前這位氣質超凡脫俗、英俊不凡的大哥哥,抽抽搭搭地說道:
程少菡(音書)我找不到我二叔母了,她帶我出來買東西,還說要帶我去吃東西,還要帶一份給阿姊的??墒俏揖蜕晕⒌土讼骂^,再抬頭她就不見了,我怎么喊她,她都不回應我……
說著說著,少菡的眼淚又如同斷了線的珠子般,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那聲音里滿是委屈與深深的害怕。
莫衣看著少菡這副可憐至極的模樣,仿佛透過她看到了當年孤苦無依、只能在饑寒中掙扎的妹妹,心中一陣尖銳的刺痛。他伸出手,動作輕柔得仿佛怕驚到了少菡,輕輕地為她擦去臉上的淚水,用那低沉而溫和、帶著令人安心力量的聲音柔聲道:
莫衣別怕,有我在。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