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大伙兒聊到半夜才散。轉(zhuǎn)天肖春生起了個大早，一出門就瞧見初棠跟解雨臣在院里對練呢。他站邊上瞅了會兒，正看著，二月紅跟黑瞎子拎著木劍走過來，黑瞎子拍拍他肩膀：“春生，一塊兒練練？”

肖春生直擺手：“不了不了，我可沒那能耐。跑跑步還行，讓我跟人對打？算了算了。”

到了下午，初棠接到宋瑩電話。宋瑩在那頭說：“初棠啊，姨想拜托你個事兒！我跟你林叔打算在北京買房了，你幫著看看幾環(huán)里有合適的地兒？棟哲那小子想在北京找工作，總不能老住你那兒不是？”

初棠問清楚需求：“姨，您想要多大面積？離市中心還是學(xué)校近？”宋瑩念叨著要三居室。初棠想了想：“朝陽區(qū)望京有幾個新小區(qū)，周邊配套也全，我抽空幫您去看看？”宋瑩連說太好了。

掛了電話，肖春生拎著盒飯進(jìn)來，初棠跟他說看房的事兒，肖春生笑著塞給她塊排骨：“看完房正好去吃羊蝎子，我請客?！?/p>

解雨臣在旁邊聽初棠打電話說要去看房，又聽她說跟春生一塊兒去，趕緊湊過來：“姐，我也跟著去唄！”

二月紅拍了下他肩膀：“小花，你姐跟春生去看房當(dāng)約會呢，你湊啥熱鬧？”

肖春生在旁邊直擺手：“沒事沒事，讓雨臣一起去。他手剛受傷沒多久，老悶屋里不是事兒，總不能天天不是學(xué)習(xí)就是看文件吧？出去逛逛權(quán)當(dāng)散心了，不然回頭傷口沒好利索再裂開。”

二月紅瞅著肖春生直搖頭：“就你慣著他！”

初棠一邊往包里塞鑰匙一邊說：“還得把林棟澤叫上。宋瑩阿姨跟林叔叔是給他買房呢，看房不帶他哪行？萬一咱們覺得合適，他自個兒瞧不上，回頭麻煩死了。再說了，這看完房他爸媽肯定還得親自來北京瞅一眼呢?！?/p>

初棠撥通林棟澤宿舍電話，宿管阿姨在樓道里扯著嗓子喊人。林棟澤接起電話一聽是初棠，趕緊應(yīng)了聲。初棠問他：“下午有課沒？”他說：“沒課，咋了姐？”初棠說：“宋瑩阿姨讓我?guī)椭幢本┑姆孔樱o你買的，你知道不？”林棟澤回：“知道，今早我媽剛給我打電話問意見了?！?/p>

初棠接著說：“我們下午先去看幾套，你到朝陽區(qū)XX小區(qū)門口碰頭，一塊兒去?！绷謼潩蓱?yīng)了聲“好”，掛了電話大伙兒就出門了。到朝陽區(qū)剛下車，林棟澤就踩著二八自行車趕來了，車把上還掛著個帆布書包。初棠跟他說：“今兒看三套，都是新小區(qū)，剛交房沒多久，價格我問過了，一套大概十三四萬，主要看戶型合不合意。你媽說要三房一廳的?！?/p>

跟著中介進(jìn)小區(qū)，林棟澤一眼就相中其中一套。這房朝南，客廳跟臥室的窗戶對著開，大太陽直往屋里曬，風(fēng)一吹穿堂過，涼快得很。中介在旁邊介紹：“這戶型是小區(qū)的爆款，主臥帶飄窗，次臥有陽臺，廚房還是L型設(shè)計……”林棟澤摸著窗臺看外面的綠化，跟初棠說：“姐，這套挺好的，采光通風(fēng)都沒話說?！?/p>

初棠指著戶型圖問中介：“這三套現(xiàn)在到底什么價?。俊敝薪榇曛终f：“就您相中的這套128平的，眼下報價十四萬五，另外兩套小點的十三萬出頭。”初棠心里算了算，宋瑩之前說預(yù)算十五萬左右，這價還算合適，就沒吭聲。中介一看有戲，趕緊往前湊了半步：“姑娘您是不知道，我剛從公司內(nèi)部聽說的消息——這片區(qū)年底要建地鐵支線，房價保準(zhǔn)得漲?，F(xiàn)在這價擱年底，怕不是得貴出兩萬多！”

林棟哲扒著陽臺玻璃往外看，解雨臣湊過去嘀咕：“這小區(qū)綠化確實不錯，樓間距也夠?qū)?。不過中介這話你別全信，回頭我和姐幫你問問認(rèn)識的開發(fā)商?！毙ご荷谂赃叿鴳粜唾Y料，突然指著樓道平面圖問：“這消防通道是直通地下室嗎？我們實驗室對安防要求高，得確認(rèn)清楚?！?/p>

中介連忙點頭：“直通直通，消防通道跟地下車庫連通的，都是按最高標(biāo)準(zhǔn)建的。您要是誠心買，價格還能再談，我跟店長申請個老客戶折扣，咋也能便宜個兩三千！”開完回去初棠給給宋瑩打了通電話：“宋瑩阿姨，今天看了三套，有套128平的三房采光特好，報價十四萬五，中介說年底要建地鐵，房價得漲。您跟林叔什么時候來北京看看？”

初棠把電話開了免提，宋瑩的聲音從聽筒里冒出來：“你們都看好了？林棟哲怎么說??？”林棟澤趕緊湊到手機邊上：“媽，我看好那套三房的，采光特好，南北通透的。”初棠接著說：“就這套報價十四萬五，剛才雨臣說他認(rèn)識這開發(fā)商，問要不要幫著砍砍價。”

宋瑩在那頭笑了兩聲：“不用不用，這價我們能接受，犯不著為了幾千塊錢欠人情。”頓了頓又說：“我跟你武峰叔商量了，等他工廠那邊請下假，我們就去北京一趟。買房可不是小事，得親自去瞅瞅房梁墻角，再跟中介當(dāng)面談?wù)剝r?！?/p>

解雨臣在旁邊插了句：“姨，我問過開發(fā)商那邊了，這小區(qū)用的鋼筋水泥都是大廠的貨，沒啥質(zhì)量問題。就是交房時得注意下墻面空鼓，到時候帶過去敲敲?！毙ご荷眠^手機說：“姨，您跟武峰叔來的時候提前說聲，我跟初棠去車站接你們。

宋瑩在電話里連說“好好好”，末了補了句“到時候去北京前肯定提前跟你們說”就掛了電話。林棟澤突然撓著頭跟初棠說：“姐，其實我手頭有點錢。之前跟圖蘭哥、鵬飛跑過一趟運輸，賺了不少呢。這房價我能付一半，回頭跟我爸媽說說……”

初棠一聽樂了，伸手拍他胳膊：“行啊小子，挺能干?。∨芤惶素浘蛿€下這么些錢？”肖春生在旁邊笑著插話說：“你這錢留著自己零花，買房的事兒你爸媽心里有數(shù)。再說了，你還沒工作，手頭得留點周轉(zhuǎn)錢。”解雨臣也跟著點頭：“就是，驗房的時候還得買工具呢，你先把這錢存著，回頭缺什么再找我們?！?/p>

林棟哲低頭摳著自行車鏈條，小聲說：“我就是想幫家里分擔(dān)點……”初棠拽了拽他書包帶：“知道你懂事，等你以后掙大錢了再孝敬爸媽。走了走了，羊蝎子鍋都快開了，再不去連湯都喝不著！”黑瞎子在前面揮著手喊：“快點快點，我都聞見味兒了！”一行人說說笑笑往飯館走，林棟澤推著自行車跟在后面。

半個月后的某天，初棠接到宋瑩電話，說她跟林武峰買好火車票要來北京了。到了他們到站那天，初棠讓司機先去北大街接了林棟澤，然后跟肖春生一塊兒開車去火車站。剛把車停穩(wěn)走進(jìn)候車廳沒一會兒，就見宋瑩拎著行李跟林武峰從出站口出來了。

林棟哲眼尖，趕緊迎上去喊了聲“媽”，順手接過林武峰肩上的帆布包。宋瑩瞅著兒子直樂，伸手拍他胳膊：“瘦了點，在北京吃不好啊？”初棠遞過礦泉水，肖春生接過行李往車上搬：“叔姨，路上累了吧？先上車歇會兒，我們先回去把行李放了，在去吃點東西?！?/p>

宋瑩盯著肖春生直樂：“你就是春生吧？跟初棠寄回家的照片一個樣，長得真精神！”肖春生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腦勺：“阿姨您過獎了?！彼维撔Φ醚劬Σ[成縫，轉(zhuǎn)頭跟林武峰說：“你看，我就說跟照片上一樣吧！”

那幾天他們先去看了房，宋瑩跟著解雨臣拿小錘子敲墻面，林武峰蹲在廚房檢查水管，瞅著那套南北通透的三房直點頭：“行，棟澤眼光不錯，這采光跟通風(fēng)都沒挑?！碑?dāng)場就拍板要定這套。

看完房初棠非要帶著他們在北京轉(zhuǎn)一圈，從故宮到頤和園，從王府井到胡同里的鹵煮店，愣是沒讓宋瑩他們花一分錢。宋瑩往收銀臺湊了三次都被初棠拽回來：“姨，北京是我的地盤，哪能讓你們花錢？再說了，您跟叔大老遠(yuǎn)來一趟，我盡盡地主之誼不是應(yīng)該的？”

林武峰在旁邊直嘆氣：“這孩子，跟她小時候一樣犟?！彼维摷傺b生氣地拍初棠手背：“下次再這樣，阿姨可不來了??！”初棠笑著挽住她胳膊：“好好好，下次讓棟澤請——他現(xiàn)在能掙錢了，該讓他盡盡孝心了！”林棟澤在旁邊紅著臉撓頭，逗得大伙兒直樂，胡同里的陽光透過槐樹葉灑下來，把幾個人的影子疊在青石板路上，暖烘烘的。

初棠站在清華大禮堂前，學(xué)士帽的流蘇垂在眼前。校長剛把她帽檐上的流蘇從右撥到左，二月紅就舉著相機喊她：“棠兒，往這兒站！”她剛擺好姿勢，就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肖春生穿著黑色學(xué)士袍，領(lǐng)口的垂布還沾著點別校的顏色，正穿過拍照的人群朝她走來。

“你怎么在這兒？”初棠攥著畢業(yè)證書愣住了，“你不是今天答辯嗎？”肖春生沒說話，徑直走到她面前，在滿地散落的彩帶和畢業(yè)生的驚呼聲里單膝跪下。他從學(xué)士袍口袋里掏出個紅絲絨盒子，陽光正照在他鼻尖的薄汗上：“初棠，我跟爺爺早就合計好了，跟你們校長也‘走了后門’——我畢業(yè)典禮完第一時間就趕過來了?！?/p>

周圍的快門聲噼里啪啦響成一片，解雨臣在人群里看著，黑瞎子舉著相機調(diào)成錄像模式跟著拍。肖春生抬頭看她，眼里映著禮堂的鎏金大字：“我這學(xué)士袍還是跟學(xué)校借的。所以……你愿意嫁給我嗎？”

初棠這才看見他袍角還沾著趕來時蹭的灰，突然想起半個月前他說“畢業(yè)典禮撞期了真遺憾”，忍不住笑出了聲，眼淚卻砸在學(xué)士袍的緞面上。二月紅在旁邊抹了一下眼睛，解雨臣遞過戒指盒時偷偷比了個“耶”，遠(yuǎn)處鐘樓的整點報時混著畢業(yè)生的歡呼，把那句“我愿意”襯得格外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