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鐸點了點頭,最后望著藏海說:“稚奴,你是咱蒯家的好兒郎,好好的就行?!?/p>
之后,念薇把他們送回了地府。轉(zhuǎn)頭瞧見藏海,眼睛紅得厲害,她便施了個法術(shù)幫他消了腫。末了又拿出個東西,說:“敷在眼睛上。不然等下這么出去,旁人看見了,還不得誤會是我欺負你了。”
這時候他心情稍定,看著念薇問:“你到底叫什么?”
念薇答:“你可以叫我念薇,但在我府里得叫我之善。念薇是我自己起的名字?!?/p>
他又說:“謝謝你幫了我家人?!?/p>
念薇回道:“他們都是好人,能幫一把就幫一把,況且我也不是誰都幫的。不過啊,我倒有件事想請你幫忙?!?/p>
他問:“什么事?”
念薇說:“幫我好好教導(dǎo)我哥莊之行,就是小時候你綁的那個。他沒跟莊蘆隱提過小時候那事,其實這些年,他一直過得提心吊膽的?!?/p>
這時候藏海開口了:“我憑什么要教他?”
念薇說:“莊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莊之甫傻的可以,那人貪得無厭,連蓋皇陵的錢都敢貪,還有地方防御的堤壩,他也敢動手腳?,F(xiàn)在那堤壩薄得跟紙似的,真要是發(fā)了洪水,那地方根本擋不住。而且這家伙不好惹,你要是得罪了他,他保準給你使絆子、傳瞎話,坑害你。
“但我這哥哥不一樣,雖說外頭都當他是紈绔子弟,可他真是那樣嗎?沒那么簡單。所以說,你要是從這倆人里選一個,我哥哥才是最合適的。其實我也是想讓你幫著帶帶他,這些年他裝紈绔裝久了,雖說肚子里也有點東西,可終究得有人領(lǐng)路,才能讓他真正發(fā)揮出來啊?!?/p>
藏海說:“你對你哥可真好?!?/p>
念薇回道:“再怎么說,他也是我娘唯一的兒子,本性壞不到哪兒去,心還是熱的。要是真像我娘當年擔(dān)心的那樣,他是個重權(quán)勢、貪名利、心腸冷硬的人,我才不會幫他。可他不是啊。
“我答應(yīng)過我娘,要是他沒變成那樣——沒那么看重權(quán)勢、貪心、冷血,我就多照拂他些;要是他真成了那樣,娘就讓我離他遠點。你看,他沒有。就算在這種環(huán)境里長大,心還是熱的?!?/p>
藏海說:“既然要跟我合作,總得交交底吧?你已經(jīng)知道我的底細了,那你呢?”
念薇反問:“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些了嗎?”
藏海追問:“你跟莊蘆隱是什么關(guān)系?或者跟沈宛有什么牽扯?”
念薇笑了笑,看著他說:“我跟沈家有關(guān)系,這么說你明白了嗎?”
藏海說:“你不是沈宛的孩子吧?”
念薇笑起來:“聰明,我就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我是沈家沈宛她哥哥的孩子。不過我親娘臨死前把我托付給了沈宛,現(xiàn)在她就是我娘。”
藏海盯著她,神情嚴肅地問:“我妹妹和我?guī)熜值氖w,你葬哪兒了?”
念薇答道:“當時我把他們葬在郊外了。往那邊找三百多米,有棵大樹,我還在那兒立了碑。不過我勸你,最好等自己有能力了再去。你現(xiàn)在正被人盯著呢——我爹那邊,還有當初帶你走的那些人,恐怕都在盯著你。這時候去,只會暴露那個地方。到時候沒本事護住自己,反倒會害了自己?!?/p>
藏海接著問:“我爹娘呢?”
念薇說:“這次能讓你們見上一面,已經(jīng)是破例了。我還不知道會不會因此受罰呢。上次把你爹娘留在冥府,等你之后一起投胎,就已經(jīng)破過一次例,那回罰得可不輕?!?/p>
她頓了頓,又說:“不過你倒放心,你爹現(xiàn)在在幫我干娘造宮殿呢。我看吶,就算等你過世了,他那宮殿未必能造完?!蹦钷闭f著,語氣里帶了點無奈,“他剛把第一座造完,這才開始準備第二座。要知道一共得造八座,照這進度,恐怕等你不在了,都未必能完工?!?/p>
藏海一臉疑惑:“一座宮殿要造十多年?”
念薇嘆了口氣:“可不是嘛。我干娘這人,太追求完美了,眼里容不得一點瑕疵。你爹每次把造好的地方讓她去看,她總能挑出問題來,然后就得重新返工。這么一來二去的,可不就拖著了嘛?!?/p>
藏海心里犯嘀咕:哪是返工啊,返個十年都沒完,她這哪是能挑,簡直是太能挑了。
這時候念薇問:“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藏海說:“暫時沒有了?!?/p>
念薇道:“那我就把屏障撤了。你把手放下,我看看你的眼睛?!?/p>
她看了一眼,點點頭:“嗯,消腫了?!?/p>
念薇撤了屏障,忽然露出憨態(tài),開口道:“藏海哥哥,咱們的早餐好像放涼了,你還吃嗎?我再讓人做新的?!?/p>
藏海這才想起今早還沒吃東西,便應(yīng)道:“好啊。”
念薇揚聲喊:“來人吶?!?/p>
侍女應(yīng)聲走進來,問:“小姐,有什么吩咐?”
念薇帶著點憨氣說:“早上的飯菜涼了,讓人換些新的來。”
侍女不解:“小姐,您怎么沒用早膳呀?”
念薇撓了撓頭,憨憨地說:“忘、忘記了?!?/p>
藏??粗钷边@收放自如的演技,心里不由得佩服——自己到現(xiàn)在見了莊蘆隱,那股恨意都還不太能壓下去,可再看看她,把這副憨態(tài)演得活靈活現(xiàn)。要不是剛知道她早就恢復(fù)常態(tài)了,自己恐怕真要被她這模樣騙過去。
丫鬟趕緊端起涼了的早餐,說:“小姐,我這就讓人重做?!?/p>
念薇憨憨地應(yīng)了聲“好”,藏海接著說:“麻煩姑娘了?!?/p>
丫鬟轉(zhuǎn)向藏海,客氣道:“藏海公子客氣了?!闭f完便退了下去。
屋里只剩兩人,念薇立刻壓低聲音:“見了我爹你也收斂收斂那時不時冒出來的恨意。上回在清水鎮(zhèn),要不是我護著,你早被發(fā)現(xiàn)了。”
藏海應(yīng)道:“我知道了?!?/p>
這時候念薇察覺到有人過來,立刻露出憨態(tài),對藏海說:“藏海哥哥,等、等雨停了,你陪我出去玩好嗎?”
藏海先是一愣,剛想問怎么又提下雨的事,念薇偷偷給他使了個眼色,他立馬反應(yīng)過來是有人來了,便順著話頭說:“大小姐,在下要上職恐怕沒空。”
念薇帶著點憨氣說:“我叫善兒,你別叫我大小姐呀,我們是朋友呢?!?/p>
藏海應(yīng)道:“好?!?/p>
念薇又憨憨地追著問:“那等你有空了,陪我出去玩好不好?”
話音剛落,莊蘆隱走了進來。藏海瞅見莊蘆隱,忙不迭地站起身,躬身道:“小人拜見侯爺。”
莊蘆隱抬手擺了擺:“不必多禮,放寬心些便是?!?/p>
念薇瞧見他,傻呵呵地喊了聲“爹爹”。莊蘆隱走到她跟前,屈指敲了敲她的小腦袋:“你這丫頭,人家今日是來報到領(lǐng)物件的,倒被你拉來陪著玩了這許久?!?/p>
念薇憨憨地仰著臉:“我們是好朋友呀?!?/p>
莊蘆隱笑著嘆口氣:“罷了罷了,既是我應(yīng)下你的事。藏海,往后若得空,就來陪之善坐坐。這孩子在府里也沒個伴兒,也就她哥哥,偶爾帶她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偏那小子總愛自己出去野?!?/p>
說罷朝旁邊招了招手,使喚人把衣裳和令牌取來。
莊蘆隱把東西遞過去,對藏海道:“明日到后門的舍人府去報到?!?/p>
藏海躬身應(yīng)道:“小人記下了?!?/p>
念薇拽著莊蘆隱的袖子晃了晃:“爹爹,我往后能去舍人府找他玩不?”
莊蘆隱板起臉道:“等他當完差,讓他來尋你便是,不許去那邊攪擾人家當差?!?/p>
念薇耷拉著腦袋,小聲應(yīng)道:“曉得了?!?/p>
藏海躬身道:“若是沒別的事,小人就先退下了?!?/p>
莊蘆隱低聲應(yīng)道:“那你先去吧?!?/p>
念薇連忙湊上前,仰著臉說:“大哥哥,藏海哥哥,咱們下次再玩呀?!?/p>
藏海拱手行了一禮,應(yīng)道:“好的,大小姐。”
念薇憨憨地皺了皺鼻子,拉著他的袖子晃了晃:“都說了呀,別叫我大小姐嘛。”
莊蘆隱見念薇這么纏著藏海,便對藏海道:“你就依著她吧,不然這孩子能跟你磨到答應(yīng)為止。”
藏海連忙應(yīng)道:“那便恭敬不如從命,我聽她的便是?!?/p>
念薇立刻笑起來,脆生生道:“叫我善兒!”
藏海點頭應(yīng)道:“好,善兒?!?/p>
藏海剛躬身行禮要走,莊蘆隱忽然喊了聲:“藏海?!?/p>
藏海忙轉(zhuǎn)回身,弓著腰等他吩咐。莊蘆隱道:“我讓個人送你出去,你頭回來,先前是善兒領(lǐng)你進來的,別待會兒找不著路?!?/p>
藏海應(yīng)道:“多謝侯爺掛心?!?/p>
莊蘆隱便喊了個下人,讓他領(lǐng)著藏海往外走。到了府門口,藏海拿起自己的傘,徑直去了。
等他回了住處,高明早就在屋里等著了。見他進門,高明就問:“怎么去了這老半天?”
藏海把手里的衣裳和令牌往桌上一擱,道:“我一到那兒,就被莊侯爺?shù)拈|女拉著,陪她玩了好一陣子?!?/p>
高明又問:“那你見著莊侯爺了?”
藏海點頭:“見著了。我要走之前,他去了他閨女房里,我們就在那兒見了面,還讓人把令牌和衣裳給了我?!?/p>
這時候高明盯著徒弟的臉,嘖了兩聲:“你這張臉,星斗真是給你弄得地道。你瞅瞅,才見了幾面,就把莊蘆隱那丫頭迷得顛顛的?!?/p>
藏海聽了,忙看向師傅,正經(jīng)道:“師傅,這話可不能瞎說?!?/p>
高明擺擺手:“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