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換了身利落的衣裳,和薛洋駕著馬車往夷陵趕。一路曉行夜宿,走了好幾日,總算到了地方。
剛進城,薛洋的眼睛就被街邊糖攤勾住了,直勾勾地盯著不動。孟清無奈,走過去給他買了一包,塞到他手里:“一天只能吃一粒,不準偷吃。這里面一共二十顆,夠吃二十天。要是不到日子就說吃完了,往后再別想沾糖?!?/p>
薛洋趕緊把糖揣進懷里,拍了拍:“放心吧姐,我保證!”
孟清壓低聲音:“好了,開始找人?!?/p>
薛洋點點頭,兩人便在夷陵城里慢慢轉(zhuǎn)悠起來。
沒走多遠,就聽見一陣哭喊:“救命??!有狗!救命!”
薛洋探頭一看,嗤笑一聲:“誰這么沒用,連狗都怕?”
孟清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個半大孩子正被一條大黃狗追得團團轉(zhuǎn),嚇得臉都白了,嘴里不住喊著:“別咬我!別咬我!”
她快步上前,撿起路邊一根樹枝輕輕一揚,那狗被嚇了一跳,嗚咽著夾著尾巴跑了。
那孩子見狗走了,趕緊躲到孟清身后,還心有余悸地探著頭看:“有狗……還有狗嗎?”
“別怕,狗已經(jīng)被趕走了,沒事了?!泵锨寤仡^溫聲安撫。
薛洋盯著那孩子看了兩眼,忽然從懷里摸出那顆寶貝糖果,遞了過去:“喏。”又轉(zhuǎn)頭對孟清說,“姐,我就分他一顆,現(xiàn)在還夠十九天的量?!?/p>
孟清瞥了他一眼:“我知道?!?/p>
那孩子看看糖果,又看看他們倆,眼里帶著點怯生生的好奇。
“吃吧,沒毒的。”孟清鼓勵道。
孩子這才接過去,小聲道:“謝謝姐姐,我叫魏無羨?!?/p>
薛洋猛地看向孟清,眼里滿是“這么巧”的驚訝——倆人這剛到夷陵,要找的人就撞上了?
孟清心里也松了口氣,面上卻不動聲色,蹲下身對魏無羨笑了笑:“我叫孟清,他是薛洋。你一個人在這里嗎?”
魏無羨話音剛落,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來,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手攥著衣角。
孟清見狀,溫聲道:“餓了吧?”
魏無羨點點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
孟清便和薛洋帶著他找了家客棧,先開了間房。她從馬車上取來薛洋一件沒穿過的新衣裳,遞給魏無羨:“先去梳洗一下,換身干凈衣服。”
薛洋在一旁看著那件繡了暗紋的新衣,嘴角往下撇,可憐巴巴地望著孟清,那眼神明擺著舍不得。
“這件先給無羨穿,回頭我再給你做兩件更好的。”孟清拍了拍他的胳膊。
薛洋嘟囔了兩句,雖還有些不甘心,終究還是點了頭。
等魏無羨梳洗干凈,換上薛洋的衣服——尺寸稍大些,袖子卷了兩圈,倒顯得乖巧又精神。三人下樓點了些吃食,魏無羨顯然是餓壞了,捧著碗粥喝得香甜,小臉上沾了點米粒也沒察覺。
吃飽喝足,魏無羨才小聲說:“姐姐,我一個人在這兒好些日子了。”
孟清遞給他一塊帕子擦嘴,問道:“那你爹娘呢?”
魏無羨的眼神暗了暗:“爹娘說讓我在客棧等著,他們?nèi)ヒ公C很快就回來??晌业攘撕镁煤镁?,他們一直沒來……后來客棧的人就把我趕出來了?!彼o了帕子,“我想出去找他們,可每次走到城門口,不是被野狗追,就是被石頭絆,怎么也走不出去。”
孟清聽著,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這哪是什么巧合,分明是有人在暗中做了手腳,故意困住魏無羨。江楓眠怕是算準了這孩子年幼無助,耗到他走投無路時,再自己“恰巧”找到出現(xiàn)施以援手,好讓他從此對江氏死心塌地。
她看向魏無羨那雙清澈又帶著點倔強的眼睛,輕聲道:“既然你爹娘一時回不來,要是不嫌棄,先跟我們走,好不好?我們帶你去找他們?!?/p>
魏無羨愣了愣,看看孟清溫和的臉,又看看一旁雖沒說話、卻沒再擺臉色的薛洋,用力點了點頭:“好!謝謝姐姐!”
孟清看著魏無羨,放緩了語氣:“無羨,姐姐跟你說個事。你剛才說的那些情況,姐姐猜,可能是有人故意把你困在夷陵,不讓你走?!?/p>
魏無羨睜大眼睛:“有人困住我?”
“嗯,很有可能。”孟清點頭,“哪會那么巧,每次你想出城,不是遇到狗追,就是被石頭絆?一次兩次是巧合,次數(shù)多了,就只能是有人故意為之?!?/p>
魏無羨皺起小眉頭,一臉不解:“可我不認識什么人啊,他們困我干嘛?”
“你不認識,不代表你爹娘不認識?!泵锨逶掍h一轉(zhuǎn),“我倒是聽說,云夢江氏找你找了很久了。今天來的路上,我還看到幾個穿江氏校服的人在附近打轉(zhuǎn)呢。你說,會是誰想困住你?”
魏無羨立刻搖頭:“不可能的!我爹跟江叔叔是最好的朋友,江叔叔怎么會困我?”
孟清輕輕嘆了口氣,摸了摸他的頭:“無羨,你還小,有些事不懂。再好的朋友,碰到利益糾葛,也可能翻臉的。他們困住你,說不定就是想等你走投無路時,再出面‘救’你,讓你以后只能跟著他們。”
魏無羨咬著嘴唇,顯然不愿相信,可孟清的話又像顆石子,在他心里蕩起圈圈漣漪。他低頭看著手里的空碗,小聲道:“可……江叔叔對我爹很好的……”
薛洋在一旁嗤笑一聲:“好?好還會偷偷摸摸搞這些小動作?依我看,就是沒安好心?!?/p>
孟清沒讓他再說下去,只是對魏無羨道:“信不信由你。但眼下你確實走不出夷陵,跟我們走,至少能先離開這里,找你爹娘也方便些,不是嗎?”
魏無羨抬頭望著孟清,見她眼神誠懇,又看了看一旁雖表情淡淡的薛洋——剛才還舍得把糖果分他一顆,應(yīng)該不是壞人。他猶豫了片刻,終于點了頭:“好,我跟你們走?!?/p>
當天晚上,孟清就帶著魏無羨上了馬車,薛洋趕著車,三人趁著夜色悄悄出了夷陵城。車輪碾過石板路,發(fā)出輕微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剛走出沒多遠,身后就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喊——云夢那些盯著魏無羨的人發(fā)現(xiàn)人沒了,已經(jīng)亂了陣腳,開始四處搜尋。
“駕!”薛洋甩了一鞭子,馬車載著三人飛快地往前沖,把那些呼喊聲遠遠拋在身后。
孟清在車廂里安撫著有些緊張的魏無羨,輕聲道:“別怕,我們很快就安全了?!?/p>
接下來的路,他們幾乎沒敢停歇,薛洋輪換著趕車,孟清也時不時替他一陣,馬車在官道上日夜兼程。直到快天亮時,遠遠望見另一座城鎮(zhèn)的輪廓,三人才松了口氣。
進了城,找了家客棧歇腳。薛洋一頭倒在床上就睡死過去,魏無羨也靠在孟清身邊,眼皮打架打得厲害。孟清替他們蓋好被子,自己也撐不住倦意,靠著墻瞇了過去。
窗外的天漸漸亮透,陽光透過窗灑進來,總算暫時擺脫了身后的追蹤,也離夷陵遠了些。
幾人睡醒時,天已過晌。魏無羨揉著眼睛問:“阿清姐姐,咱們現(xiàn)在要去哪?”
孟清收拾著包袱,答道:“先去清河,我哥在那兒,咱們?nèi)ジ麉R合。你放心,等以后有能力了,我一定幫你找爹娘?!?/p>
魏無羨點點頭,小聲道:“我真沒想到江家會這么做……”
“你還小,這些事別往心里去?!泵锨迕嗣念^,“先趕路吧?!?/p>
接下來的行程沒那么趕了,馬車慢悠悠地走,沿途遇到城鎮(zhèn)就歇一晚。走了些日子,總算到了清河地界。
孟清先找人打聽了孟瑤的消息,得知他果然進了清河聶氏,成了客卿。她沒急著去聶氏找,只讓人捎了話,自己帶著薛洋和魏無羨在離聶氏遠些的地方租了個小院子,安心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