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看著他們，聲音沉了點：“其實我從小，是被人戳著脊梁骨長大的。”

李長生趕緊伸手拉了拉她，孟清卻接著說：“你們瞧我會琴棋書畫，大概覺得我家境好？其實不是。我娘原先家里是不錯，可家道中落之后，被人賣到了青樓。后來被我爹騙了，生下我和我哥——他當時答應會回來接我們娘仨的?！?/p>

她頓了頓，嘴角扯了下：“你們該也明白，這種男人的話，哪能當真？我娘后來不肯接客，就靠著那點微薄的積蓄，一點點把我和我哥往起帶。世家子弟學的那些東西，我們一樣沒落過?！?/p>

“直到她走的時候，還叮囑我們去認親。我本來不肯，我哥說這是娘的遺愿，最后還是去了。結果呢？哪有人認我們？直接把我們從金陵臺上一腳踹了下來。”她指了指自己眼角：“我之前傷了當時留了疤，后來認識你們師傅的時候，這疤還沒完全消呢。”

“不過我靠一本醫(yī)術——憑著自己的本事，加上你們師傅當初教我的武功，再加上醫(yī)術，總算闖出來點樣子。仇我也報了：那男人，我廢了他的武功，讓他連宗主都做不成。后來他嫡子接了他的位置，可他自己最后，被底下的屬下挫骨揚灰了。”

孟清冷笑了聲：“他可不是只騙我娘一個。連他手底下那些屬下的妻子，他都沒放過，好幾個屬下和外面的小世家的小姐、老婆，都給他生了私生子女，只是那些人一直被蒙在鼓里。后來我把這事兒全抖出來，他能有好下場才怪。”

孟清看著幾個徒弟，語氣掏心窩子：“所以師娘今天跟你們說幾句實在的：首先別輕易看輕任何一個女子。真等姑娘家狠下心，你們這些大男人未必是對手。老話雖講‘唯小人與女子難養(yǎng)也’，可你們得明白——女子對人好、掏真心的時候，那是一點兒不含糊；但要是被傷透了心翻了臉，往后有你們受的。

不光是女子，身邊那些看著不起眼的人也一樣，別隨便招惹?，F在看著弱，保不齊哪天就站到你頭上去了，到時候回頭收拾你，哭都沒地兒哭。師娘教你們這個理：做人永遠別把誰瞧扁了。

老話說‘莫欺少年窮’，這話真沒假。我跟我哥當初就是倆沒人管的孩子，沒背景沒靠山，能熬到現在這個地步，全是靠自己一雙手拼出來的，沒沾過旁人半分光。

還有最要緊的一句：千萬別作惡。人這一輩子，惡事做絕了遲早遭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們看之前那些害過我們、干盡壞事的，哪個落著好下場了？”

說到這兒，她話頭一轉，臉上露出點藏不住的驕傲：“到最后啊，我們不光站穩(wěn)了腳，還熬出了自己的家業(yè)呢。你們師傅之前也提過，我哥和阿羨現在正盯著那攤子事，忙得腳不沾地，才沒法跟過來。我跟你們說實話，那家業(yè)真不小——大到什么程度呢？等往后你們知道具體什么光景，保準得嚇一跳?！?/p>

旁邊的李長生聽著，心里頭偷著琢磨：可不是得嚇一跳嘛！這哪是普通家業(yè)，那是地府?。“⒘w現在是誰？是地府的冥王，實打實的陰間主子；孟瑤呢，也不是閑著的，是執(zhí)判官筆的判官，管著陰司里的是非對錯。一個冥王一個判官，這倆人湊一塊兒，底下管著多少陰差鬼魂，說出來能把這幫小子的下巴都驚掉。

蕭若風聽得一愣，忍不住問：“可那是你親爹啊，你真就這么對他？”

孟清眼神一下子冷了，直愣愣回他：“他不是我爹，我從沒認過這個爹。我這輩子就一個娘，早就走了；唯一的血親是我哥，后來就是你們師傅，還有阿洋、阿羨倆弟弟，現在再加個我女兒小晗兒——我哪來的爹？我爹早死了，或者說，打從一開始就沒出現過?！?/p>

她頓了頓，語氣更硬：“要做大事，不能因為是私事就憋著。我這人就這樣，有仇必報。小事當場就了了，像我娘這事兒，是大事，我能忍，忍到時機夠了、所有事兒都妥當了，該報的仇一分都不會少?！?/p>

旁邊李長生立馬接話，笑著拍了拍孟清的肩：“我就稀罕你師娘這性子！換了別的女子，說不定忍忍就過去了，你師娘？”他沖徒弟們豎了個大拇指，“夠剛！”

底下徒弟們心里頭都炸開了：這哪是夠剛啊，這是連親爹都沒放過！可再一回想師娘說的那些事，又覺得該——她那爹也太不是東西了，好色好到這份上，騙了人還甩鍋，真是沒誰了。

這邊大伙還在琢磨，柳月忽然想起個人，心里頭直犯合計：被關在景玉王府的易文君，要是能有師娘一半剛強，是不是就不用被逼著嫁景玉王了？再往下想更絕——真要是師娘換成易文君那處境，別說景玉王了，就連易文君她那拎不清的爹易卜，恐怕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哪還能輪得到他們逼婚？

李長生拍了拍手，收了話頭：“行了，該說的都跟你們說了，該知道的你們也聽清了。兩天后的最后一場考試，你們可得上點心——記住，那無作有個雙生兄弟，倆人向來形影不離，另一個肯定還在天啟城。還有關在牢里的那些人，你們自己多盯著點，不用我再多說吧？”

他特意掃了蕭若風一眼，蕭若風立馬接話：“放心吧師傅，我肯定看緊了！”

李長生又叮囑：“你們都給我打起精神，牢里關的可不是普通人，除了個別，剩下的全是天外天的高手——雖說都被阿洋打傷了，但里面還關著個公主，這就說明他們八成會來劫獄?！?/p>

接著他看向雷夢殺：“下一關的考官是你，準備得怎么樣了？”

雷夢殺立馬應聲：“師傅，我早想好了！我會在天啟城各個地方設點，到時候讓他們抽簽，按簽上的時間出發(fā)，去各個點找紙條。等把幾個荷包里的紙條集齊，他們自然就知道這一關的終點在哪兒了?！?/p>

他頓了頓補充：“我跟師兄弟們都商量好了，到時候我們會在不同的地方接應，主要是怕中途出岔子?！?/p>

李長生點頭：“好，那一天我也會到現場盯著?！?/p>

李長生掃了圈徒弟：“你們還有別的事嗎？”

雷夢殺趕緊擺手：“沒了沒了，什么事兒都沒有！”

李長生揮揮手：“沒事兒就趕緊走，還打算在我這兒賴到什么時候？”

一群人趕緊給他行了禮，轉身往外走。剛出門口，雷夢殺就湊到蕭若風身邊，壓低聲音嘀咕：“咱師娘是真夠狠的啊……你說要是哪天師傅做了對不起師娘的事，會不會也被師娘給嘎了？”比了一下動作。

蕭若風立馬瞪他一眼，也壓著聲：“別瞎胡說！這種話也是能隨便說的？小心被師傅師娘聽見！”

柳月剛跟上來，聽見這話就斜了雷夢殺一眼：“師傅那哪沒可能，要我說，該擔心的是你才對。你忘了？你三天兩頭把嫂子氣得當眾揍你，罰跪搓衣板都是常事，哪天要是真把嫂子氣傷心了，說不定先把你嘎了祭旗！”

“哎你這柳月！”雷夢殺立馬瞪眼，“怎么凈咒你師兄？我跟心月那是感情好，打是親罵是愛懂不懂？她越揍我，說明越在乎我！”

墨曉黑湊過來，語氣里滿是佩服：“我是真欣賞師娘！能做到這份上，就跟別的女子不一樣，難怪師傅把她當寶貝。雖說看著‘六親不認’，但這親不認也該啊——要是我爹敢像她那爹似的，我直接一刀過去給他嘎了，哪還管那么多有的沒的！”

洛軒在旁邊聽著，忍不住笑：“你也就嘴上厲害，這話要是讓你親爹聽見，不把你腿打斷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