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多病接著往下說，語氣里帶著點回憶的澀：“我娘從小就不喜歡江湖，所以從沒公開過這層關(guān)系。舅舅偷偷教我武功，可我那時候身子骨太弱，他總罵我沒用?！?/p>

“我就見過李相夷一次?！彼D了頓，眼神亮了些，“他說，只要我能記住百招劍式，以后就來找他，他收我為徒。臨走前還跟我說，‘別再把自己的劍弄丟了，一個劍客，得握緊手里的劍，才能平天下不平事’?！?/p>

“那是我唯一一次見他，現(xiàn)在連他的樣子都快記不清了。”方多病聲音低了下去。

李蓮花靜靜地看著他，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酒杯邊緣，沒說話。

“就因為他這句話，再苦的藥我都喝，再難泡的藥浴我都忍?！狈蕉嗖∵o了拳，“現(xiàn)在我終于能站起來，能握緊手里的劍了，可他已經(jīng)不在了……像我?guī)煾的菢忧屣L(fēng)朗月的人，你是不會懂的?！?/p>

一旁的宋詩看著他，輕輕嘆了口氣，開口道：“方多病，你就沒想過嗎？你這位師傅那么厲害，是劍神，能力比金鴛盟的笛飛聲還強(qiáng)，怎么會說出事就出事？”

她話鋒一轉(zhuǎn)：“就算他要找?guī)熜謫喂碌兜氖w，可當(dāng)年比武前，就沒發(fā)生過別的事？你就沒查過這里面的蹊蹺？”

方多病一愣，皺起眉：“你什么意思？”

“我沒什么意思，就是覺得這事不對勁?！彼卧娬f，“或許你該好好查查——當(dāng)年他和笛飛聲比武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這時候李蓮花連忙開口：“阿怨，這種事說說就好?！?/p>

方多病卻擺了擺手，醉醺醺地說：“沒事，你說得對……我以前還真沒往這方面想過?！?/p>

李蓮花見他聽進(jìn)去了，便沒再多說。又坐了一會兒，方多病徹底醉倒，直接癱在了地上。李蓮花無奈地走過去，把他扶起來，讓他靠在旁邊的樹干上。

宋詩拿出一件披風(fēng)，上前給方多病披上，小聲問：“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夜里風(fēng)大，別凍著他了?！?/p>

“放心，沒事?！崩钌徎ㄕf，“他那兩個丫鬟和侍從，肯定會來找他的，跑不了?！?/p>

“我看吶，下次再見到他，他指不定又要纏著你吵著一起闖江湖?！彼卧娖财沧臁?/p>

李蓮花笑了笑，語氣輕淡：“不會有下次了?！?/p>

宋詩卻搖搖頭：“我可不這么覺得——你們啊，肯定還會再見的?！?/p>

第二天一早，旺福和離兒就找了過來，對著樹干下的人喊：“少爺！少爺！”

方多病被喊醒，迷迷糊糊睜開眼，一摸身邊空無一人，猛地坐起來：“樓呢？他們兩人呢？！”他拍著大腿懊惱道，“本少爺掏心窩子的話都說了，結(jié)果他們居然跑了！”

而另一邊，李蓮花和宋詩已經(jīng)到了另一個地方，正坐在桌邊喝茶。突然，李蓮花身子一僵，猛地嗆了一下，手里的水杯“哐當(dāng)”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二樓的宋詩聽到動靜，心里一緊，剛要下樓，就聽見李蓮花低低的聲音：“發(fā)作的日子……又提早了?！?/p>

宋詩的腳步頓住了。她咬了咬牙，悄悄運起體內(nèi)靈力，強(qiáng)行將靈力灌輸給樓下的李蓮花——借著李蓮花運功幫他壓毒，讓他表面看不出任何異樣。

很快，李蓮花的臉色緩了過來，只是額角還帶著冷汗。而宋詩這邊，剛收了力，就一口血噴了出來。她趕緊掏出手帕捂住嘴，把血跡擦得干干凈凈，然后扶著樓梯扶手，一步一步慢慢挪回自己的房間，不敢讓李蓮花發(fā)現(xiàn)。

宋詩回到房間，反手關(guān)上門，目光落在桌上那四味藥材上——在靈山派時，她偷偷去庫房摸了其中一味，如今還差兩味沒湊齊。

她剛坐下，就忍不住又咳嗽起來，趕緊拿起干凈的帕子捂住嘴。拿開時，帕子上又添了新的血跡。

“傷上加傷，還又強(qiáng)提靈力……”她輕輕嘆了口氣，眼底滿是焦慮。剛才為了幫花花壓毒，那股靈力是她強(qiáng)行提煉出來的，對自己身子損耗極大。

可她更擔(dān)心李蓮花：“他毒發(fā)的頻率越來越早，發(fā)作得一次比一次急，總有一天我壓不住的。”她攥緊了拳頭，盯著那幾味藥材，語氣堅定，“必須趕緊找到剩下的兩株！只要湊齊了，我一定能想辦法解開他的碧茶之毒！”

其實李蓮花早就在察覺異樣了——每次他毒發(fā)，用內(nèi)功心法壓制時，總覺得有股溫和的力量在暗中幫他，而且一次比一次容易壓下去，今天尤其明顯。

等他緩過勁，打算上樓叫宋詩下來吃飯時，剛踏上樓梯，就聞到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他循著味道找過去，地板上干干凈凈的，什么痕跡都沒有?？伤紫聛?，指尖輕輕摸了摸地板，再湊到鼻尖一聞，那股血腥味確實還在。

他心里一緊，趕緊敲響了宋詩的房門。

宋詩剛緩過一口氣，聽到敲門聲，連忙應(yīng)著“來了”，打開門就笑：“怎么了，花花？”

“你剛剛是不是受傷了？”李蓮花盯著她的臉，語氣帶著擔(dān)憂。

“沒有啊，你看我好好的。”宋詩轉(zhuǎn)了個圈，故意裝出輕松的樣子。

“真的沒有？”李蓮花還是不放心。

“哪有什么傷啊。”宋詩拉著他的胳膊，岔開話題，“對了，剛才我好像聽到樓下有東西碎掉的聲音，怎么了？”

李蓮花愣了一下，隨即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沒事，剛才我手抖，把杯子弄碎了?！?/p>

“嗨，多大點事?！彼卧娝闪丝跉猓暗仍蹅兊搅饲懊娴逆?zhèn)子，要是杯子不夠，再買幾個就是?！?/p>

“好?！崩钌徎ㄟ€是沒放下心，又問了一遍，“你真的沒事？”

“我能有什么事呀！”宋詩拽著他就往樓下走，“走啦走啦，吃飯去，我肚子都餓了?！?/p>

李蓮花拉過椅子：“你坐著，我去拿飯。菜早就做好擺桌上了，我去盛兩碗?！?/p>

“好呀，我等你?！彼卧娦χc頭。

李蓮花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眉頭瞬間皺了起來——他絕不會聞錯，那就是血腥味，他對這味道再熟悉不過。可宋詩說沒受傷，那地板上的血味到底是哪來的？

就在這時，桌旁傳來極輕的咳嗽聲，細(xì)得像蚊子哼。宋詩趕緊摸出帕子捂住嘴，把聲音壓到最低，咳完后飛快看了眼帕子上的淡紅，迅速疊好塞進(jìn)袖袋。

李蓮花端著兩碗飯出來，把碗遞過去：“快吃吧，菜要涼了。”

“花花，咱們到下個鎮(zhèn)子，打算去哪??？”宋詩夾了口菜，狀似隨意地問。

“玉城?！崩钌徎ㄕf。

“玉城？”宋詩抬眼看他。

“嗯，沒錯?！崩钌徎c頭，“之前找辛雷的時候，他那有一封信，里面提到了玉城，打算去那邊看看有沒有線索?！?/p>

“好，我陪你?！彼卧娏⒖陶f，“你要去哪，就帶著我一起?！?/p>

李蓮花放下筷子，輕聲問：“你真的不回家嗎？你家里人……”

宋詩搖了搖頭，眼神很堅定：“不回去，我就跟著你了，夫君。”

“別，不是……你怎么就……”李蓮花無奈地別開眼。

“你可以考慮考慮我的呀?！彼卧娬Ａ苏Ｑ?。

“吃飯吃飯，菜都涼透了?！崩钌徎ㄚs緊轉(zhuǎn)移話題，扒了一大口飯。

其實他心里清楚，自己對宋詩早就有了好感?？梢幌氲阶约旱纳眢w，碧茶之毒發(fā)作越來越頻繁，他撐不了多久，就只能把那點心思壓下去——他不想耽誤她，不想讓她最后落得一場空。

趕去玉城的路上，兩人路過一個小鎮(zhèn)，宋詩說要去買些生活用品，就先下了蓮花車。等她一走，李蓮花就悄悄溜進(jìn)了她的房間——這丫頭肯定有事瞞著他，他心里總犯嘀咕，非得查個明白。

他在房間里輕輕翻找，很快摸到了之前宋詩藏錦帕的地方。還沒翻開，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飄進(jìn)了鼻子，可里面空空的，啥都沒有，只剩那股散不去的味道。

李蓮花心里一沉：“果然有事瞞著我……這地方怎么會有血腥味？難道她真的受傷了？”可前幾天他明明仔細(xì)觀察過，沒發(fā)現(xiàn)她有半點受傷的樣子啊。

他不知道，自己還是晚了一步——剛才宋詩出門時，早就把那些帶血的錦帕都揣走了，打算找地方偷偷洗干凈，絕不讓他看見。

李蓮花皺著眉，聲音壓得極低：“看來這兩天得盯緊點，這丫頭肯定有事瞞著我?！?/p>

他心里盤算著：這丫頭的月事日子，他雖不好明說，但倆人一起待了一年，怎么會不清楚？絕對不是這時候。那剩下的可能就只有兩種——要么是她受了傷，要么，還有什么事是他完全不知道的。一想到這，他心里的擔(dān)憂又重了幾分。

另一邊，宋詩找到了鎮(zhèn)上的小溪，趕緊掏出藏在袖里的錦帕，又摸出塊皂角，蹲在溪邊一條一條仔細(xì)搓洗。

她一邊洗一邊嘆氣：最近雖說一直用靈力疏解體內(nèi)的內(nèi)傷，可這世間的靈力太稀缺，效果慢得幾乎看不見，害得她還是時不時就忍不住咳嗽。這些事，她半點都沒敢跟花花提，只能自己憋著。

等把錦帕都洗干凈收好，宋詩才去鎮(zhèn)上采買——買了些肉、雞蛋，還有柴米油鹽這些日常用的，又順手給她和李蓮花各添了兩套換洗衣物，這才拎著東西回了蓮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