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山一行人按先前那人所說的方位找到了古墓入口,那人起初抵死不肯下去,最后被張啟山強逼著領(lǐng)路。一路走下來,機關(guān)密布,險象環(huán)生。途中所見的壁畫更是耐人尋味——畫中女子被囚于牢中,其服飾紋樣,竟與李逍遙所說的故事能一一對應(yīng)。
越往深處走,壁畫的內(nèi)容越發(fā)清晰。到了主棺所在的墓室,領(lǐng)路那人指著角落:“我就是在這兒撿到那權(quán)杖的?!?/p>
眾人的目光立刻被四周的壁畫吸引。齊鐵嘴湊近了些,低聲道:“佛爺,您看這些畫,跟道長說的簡直分毫不差!”
壁畫上,先是皇帝遇見皇后、迎娶皇后的場景,接著是皇后誕下女兒,隨后畫面一轉(zhuǎn),便是皇后被關(guān)進(jìn)牢里的景象。再往后,一處刻著彎月圖騰的建筑旁,站著一群身著異服的人,齊鐵嘴猜測:“這月亮標(biāo)記,多半就是拜月神教了,中間那個高個子,說不定就是教主?!?/p>
更深處的壁畫上,出現(xiàn)了形態(tài)猙獰的怪物,而一位女子正手持權(quán)杖與之對抗,那權(quán)杖的模樣,恰與他們手中的蛇杖一般無二。畫面再移,是年幼的女兒被送上鳳凰背遠(yuǎn)走他鄉(xiāng),最后一幅,則是皇帝遠(yuǎn)遠(yuǎn)站在湖邊,望著水中豎立的一尊石像,神情復(fù)雜。
二月紅看著這連貫的壁畫,輕嘆道:“竟是一模一樣的故事。”
墓室里靜了下來,燭火映照在斑駁的石壁上,那些古老的線條仿佛活了過來,將數(shù)百年前的恩怨情仇,清晰地鋪展在眾人眼前。張啟山指尖撫過冰冷的石壁,眉頭皺得更緊——看來李逍遙說的,恐怕不全是神話。
就在這時,眾人忽然僵在原地,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定住。眼前的墓室景象驟然扭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古時南詔國的繁華與動蕩——宮殿巍峨,市井喧囂,甚至能看到青兒身著皇后朝服輔佐政務(wù)的身影,也能瞥見拜月教徒在街頭宣揚歪理的場景……一幕幕鮮活的畫面如潮水般涌來,清晰得仿佛親歷。
等幻象褪去,眾人猛地回神,齊鐵嘴踉蹌了一下,驚道:“咱們這是進(jìn)了幻象?什么東西把咱們拉進(jìn)去了?”
他話音剛落,目光掃過方才的壁畫,忽然頓住——方才看時并未細(xì)看,此刻才發(fā)現(xiàn),其中一幅畫里的皇后,裙擺之下赫然是蛇尾,人身蛇尾的模樣,與李逍遙所說的女媧后人形態(tài)分毫不差。
二月紅湊近細(xì)看,指尖輕觸石壁:“這壁畫有古怪,怕是藏著某種念想或是靈力,能引著人看見過去?!?/p>
張啟山沉聲道:“別亂碰。既然能看到這些,說明故事里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他望向主棺的方向,眼神凝重,“這墓里,恐怕還藏著更多秘密?!?/p>
齊鐵嘴忽然指著角落喊道:“佛爺,那兒有塊碑文!”
眾人立刻圍了過去,借著燭火細(xì)看。碑文上的字跡雖已有些斑駁,卻仍能辨認(rèn)清楚,字里行間滿是悔恨——寫的是對皇后的虧欠,說自己不該輕信拜月教主的讒言,更不該將發(fā)妻關(guān)進(jìn)牢中,甚至認(rèn)定她是蛇妖。
碑文里還提到,皇后為了守護(hù)南詔國與百姓,最終以自身鎮(zhèn)壓水魔獸,化作湖中石像,雖尚存靈識,卻再難回歸從前。女兒靈兒被送走后,他曾派人四處尋找,卻杳無音訊;后來好不容易知曉下落,女兒卻也為了對抗水魔獸而犧牲。
最后幾句寫著:女兒(靈兒)留有一女,名喚憶如,被其生父李逍遙帶走撫養(yǎng)。
“李逍遙?”齊鐵嘴猛地抬頭,一臉驚愕,“這名字……不就跟那位一貧道長一樣嗎?”
這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愣。張啟山盯著碑文上的名字,指尖在石壁上輕輕敲擊,眼神愈發(fā)深邃:“看來,那位道長的身份,比我們想的要復(fù)雜得多。”
二月紅接口道:“若碑文屬實,他便是靈兒的丈夫、憶如的父親……也是這墓中皇帝的女婿。”
墓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燭火跳動間,那些壁畫上的身影與李逍遙的模樣在眾人腦海中重疊,那些看似荒誕的傳說,此刻竟一點點與現(xiàn)實對上了榫。
齊鐵嘴蹲下身,借著光亮繼續(xù)往后走去往下看,忽然指著碑文背面道:“哎,后面還有字!”
眾人俯身細(xì)看,只見后面的字跡愈發(fā)潦草,透著一股徹骨的悲涼:“終究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憶如也未能逃脫那命運??v有圣靈珠在體,終究還是走上了她外婆青兒、母親靈兒的老路?!?/p>
“明明女媧后人是守護(hù)天下的存在,偏生每一代都看不破情關(guān)。最后為了救這天下,只能以身殉道,落得個魂歸天地的結(jié)局……”
讀到這里,齊鐵嘴的聲音都低了幾分,撓了撓頭:“這……這也太慘了點。一代接一代,都逃不過這個坎兒?”
二月紅望著碑文,眉頭緊鎖:“情關(guān)也好,宿命也罷,她們肩上的擔(dān)子,從來就沒輕過?!?/p>
墓室里靜得能聽見燭火燃燒的噼啪聲,碑文上的字字句句,像一把把鈍刀,割得人心里發(fā)悶。那些遙遠(yuǎn)的傳說,此刻通過冰冷的石刻,變得無比沉重真實。
當(dāng)然,那個帶他們進(jìn)來的領(lǐng)路人,早在眾人專注于碑文時就趁機溜了。他沒聽到后面這些關(guān)于女媧后人的沉重過往,只想著趕緊逃離這陰森的古墓。
可他沒想到,自己慌不擇路地沖向入口時,腳下不知觸動了哪處機關(guān)——只聽“咔噠”一聲輕響,頭頂驟然落下數(shù)排尖刺,伴隨著一聲短促的慘叫,他便悄無聲息地倒在了通道里,再也沒能踏出這墓室半步。
張啟山等人后來察覺他不見時,也只當(dāng)他跑了,并未深究。誰也沒料到,那貪生怕死的家伙,終究還是沒能逃過這古墓的掌控,成了機關(guān)下的一縷冤魂。
尖刺落下的悶響隱約傳來時,張啟山正盯著主棺的棺蓋出神。那聲音短促得像被什么捂住了嘴,在空曠的墓室里打了個轉(zhuǎn)便消失了。
“什么動靜?”齊鐵嘴猛地直起身,警惕地望向通道方向。
張啟山側(cè)耳聽了片刻,只余下燭火噼啪的輕響。他眼神沉了沉:“別管了。先看看這棺里藏著什么?!?/p>
二月紅已走到主棺旁,指尖撫過棺身的紋路——那上面刻著的并非尋常龍紋,而是纏繞的蛇與展翅的鳳凰,兩種圖騰交織著爬滿棺蓋,在火光下泛著陳舊的木色光澤?!斑@棺是檀木所制,防潮防腐,看木料年份,與碑文記載的時代對得上?!?/p>
齊鐵嘴湊過去敲了敲棺蓋,聲音悶實:“里頭該不會就是那位皇帝吧?”
張啟山?jīng)]說話,示意手下上前。兩人合力推去,棺蓋卻紋絲不動,仿佛與棺身融為一體。二月紅忽然按住棺蓋邊緣,指腹摩挲著一處不起眼的凹槽:“這里有機關(guān)?!?/p>
凹槽的形狀恰如他們手中蛇杖的杖頭。張啟山會意,將蛇杖遞過去。二月紅接過,小心地將杖頭嵌入凹槽,輕輕一旋——只聽“嗡”的一聲低鳴,棺蓋下傳來齒輪轉(zhuǎn)動的輕響,隨即緩緩向上抬起一道縫隙。
二月紅展開信紙,泛黃的麻紙邊緣已有些脆化,上面的字跡卻力透紙背,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筆鋒。他逐字念出聲時,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震顫:
“這信……是皇后留給他的。”
眾人的目光都聚在信上,連燭火仿佛都靜了幾分。
“‘拜月神教教主已失任何善良之心。他的師傅石長老,可從未這么教過他?!倍录t頓了頓,指尖劃過“石長老”三個字,“看來這拜月教主,原是石長老的徒弟,卻走上了歧路?!?/p>
齊鐵嘴咂舌:“這是是忘了本?!?/p>
二月紅繼續(xù)念下去,語氣愈發(fā)沉郁:“‘而女兒留在你身邊,必定危險,你無法管的了。拜月教教主只要還在一天你只會被他牽著鼻子走,我只能把女兒拜托人送走,望珍重。絕筆?!?/p>
最后三個字落下,墓室里一片死寂。張啟山望著棺中那空蕩蕩的枕側(cè):“皇后送走的趙靈兒?”
二月紅將信紙折好,眉宇間凝著霜色:“信里沒說送去了哪里,但字里行間都是不得已。她知道皇帝護(hù)不住女兒,更知道拜月教容不下這孩子——畢竟,女媧后人的靈力,是水魔獸的克星?!?/p>
齊鐵嘴摸了摸下巴,忽然打了個冷顫:“那……這棺里從頭到尾就沒葬過人?”
張啟山?jīng)]回答,只是看向棺壁上那蛇與鳳凰交織的紋路。此刻再看,倒像是一場無聲的守護(hù)——皇后以自己的方式,護(hù)住了最后一點希望。
“把信收好。”張啟山沉聲道,“這比任何陪葬品都重要。”
話音未落,墓室深處忽然傳來一陣極輕的“嘶嘶”聲,像是有什么東西正貼著石壁爬行。二月紅猛地抬頭,目光如炬望向黑暗深處:“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