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門前繞了一圈去到后院時,阮云燼遠遠便看見坐在輪椅上的女子,疲憊衰老的臉上依稀能看見往日的容顏。
輪椅上的阮惜文正低頭繡著帕子,鴉羽般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投下蝶翼般的陰影,聽見腳步聲猛地抬頭,繡針刺破指尖滲出朱砂般的血珠。
“阮伯母,你好。”清越聲音響起,阮云燼朝隨身的侍從微微頷首,示意他們守住出入口。
阮惜文望著她雪色大氅上銀線繡的竹紋,恍惚想起二十年前名動京華的那位阮家嫡女。
隨后,她下意識地看向阮云燼的脖頸,壓下心中的狐疑,低頭輕聲道:“王爺,請恕妾身不能行禮?!?/p>
“無礙,當年的事……”阮云燼的聲音溫潤如玉,卻帶著一絲沉重。
聞言,阮惜文臉色一白,雙拳緊緊握著,隨后將事情娓娓道來。
從滿門抄斬的慘劇,到赤腳鬼的算計,再到母子分離的痛苦,以及她和宇文長安搜集的各種證據(jù),都指向了一個人——她的丈夫
“莊仕洋!”阮惜文咬牙切齒的說道,字字句句間充滿了恨意。
不管是宇文長安或是阮惜文,作為年長者,很容易就看出阮云燼是一個心善之人,因為阮云燼再怎么裝作無動于衷,那片刻的冷情冷心后,眼里的動容也能輕易被他們察覺。
因此,阮惜文眼里沁滿了淚光,哀求道:“這世間女子本就命運多舛,不求王爺能感同身受,但愿王爺施舍一片善心?!?/p>
都是女子,怎么會不能感同身受,知道阮惜文在系統(tǒng)影響下說的都是真話的阮云燼有些苦笑。
不管現(xiàn)代還是古代,女子都是被壓迫的對象,和別人不一樣,阮云燼有一種自私的善良,只愿意在自己能力范圍內(nèi)幫助她想幫助的人。
阮云燼腰間玉佩撞出泠泠清響,沉思片刻后說道:“伯母不必多禮,倒是我該謝您,肯將這般隱秘之事相告?!?/p>
緊接著,在阮惜文忐忑的目光下,有權(quán)有勢有錢的帥氣王爺·阮云燼邪魅一笑:“可以幫你,但是我也要秘密查案?!?/p>
阮惜文:……
不知道怎么就把全部事情都交代了出去的阮惜文更是沒想到阮云燼也要查案。
有些試探地說道:“王爺,也要親自查嗎?”
什么意思?伯母,拒絕我?阮云燼立馬察覺不對勁了,她似乎不想帶自己一起。
也是,自己無事可干算是想?yún)⑴c此案,但此案是他們一生的痛與執(zhí)念,退步道:“你們的進展要時刻匯報給我,謀劃也可帶我一個,我不強求也絕不會暴露任何關于你們的事。”
怕她不相信,阮云燼一臉視死如歸的發(fā)誓:“我發(fā)誓,要是壞事了我這輩子都沒媳婦?!?/p>
被阮云燼逗樂,痛苦的回憶從腦海中散去,阮惜文頭一回這么輕松,充滿笑意的看著阮云燼,到底還是個孩子,發(fā)誓都這般幼稚。
這時,系統(tǒng)君突然出現(xiàn):【老大,她的腿能救,怪可憐的,你幫她治治吧。】
從沒學過醫(yī)的阮云燼無語:【我怎么治?【我怎么治?拿頭治嗎?】
【小問題,你的醫(yī)來咯。】話音剛落,無數(shù)信息和畫面?zhèn)鞯搅巳钤茽a腦海,踉蹌地扶住廊柱,疼得她額角滲出冷汗。
阮惜文扶住有些搖晃的阮云燼,關心的問:“王爺你沒事吧?”語氣中還透露著一點慌張,約么著是擔心阮云燼訛她。
聞言,阮云燼回了神,面色有些古怪。雖然很草率,但是……她會醫(yī)術了。
系統(tǒng):嘻嘻
“腿疾可是當年赤腳鬼留下的?”阮云燼指尖輕輕叩著桌面,接著說:“應當能治?!?/p>
阮惜文瞳孔驟縮,染血的繡針“啪嗒”一聲落地,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她怔住片刻后苦笑道:“王爺莫要說笑了,妾身已癱在椅上十余年了?!?/p>
接受了十年模擬五年手術的醫(yī)學大拿阮云燼謙虛道:“我略懂醫(yī)術,按你所言,未斷骨應當傷了筋皮,這些都是可以調(diào)理過來的。”
兩人還在談論著,外面突然傳來了些許嘈雜的聲音。阮云燼自覺閉了嘴,隨后一位身著七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帶著剛剛見過的那位女子走了過來。
莊仕洋和莊語山一同行禮:“參見王爺。”
阮云燼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卻未達眼底:“這位大人無須多禮?!?/p>
莊語山偷偷抬頭,正撞見她眼尾那顆朱砂痣,在白玉般的肌膚上艷得驚心動魄,小姑娘捏著帕子的手倏然收緊,心中泛起一絲漣漪。
似是察覺不到阮云燼的冷淡,莊仕洋笑了笑,介紹道:“王爺,卑職是翰林院編修,您后面是家妻,這位是小女莊語山?!?/p>
“令嬡倒是生得玉雪可愛?!比钤茽a忽而垂眸看向莊語山,莊語山被她目光掃過,只覺呼吸一滯,聽她夸贊自己,心中抑制不住的喜悅。
“沒想到阮伯母這等才貌雙全之人竟是你的妻子?!闭f著,阮云燼還上下打量著莊仕洋,她那眼神犀利而敏銳,頓了頓內(nèi)涵道:“莊大人倒是好福氣?!?/p>
莊仕洋諂媚道:“見到王爺才是卑職的福氣,貌若潘安,真乃天人下凡!卑職三生有幸得見天顏,今日得見,方知何為明月照雪,洞徹人心?!?/p>
想內(nèi)涵莊仕洋丑的阮云燼:……
別說,這莊仕洋可真會吹噓。阮云燼心中暗自腹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諷,但面上卻不露分毫。
她嫌惡地看了眼低著頭彎著腰的莊仕洋,冷淡道:“本王先走一步了,莊大人下回見。”
晚了近一年的束發(fā)禮終于結(jié)束了,宴會上無人敢灌阮云燼酒。唯有她父親是真的喝多了,酒過飯后,他醉醺醺的紅潤臉上抑制不住的喜悅還在與四周的官員開心地攀談著什么。
傅云夕作為大理寺少卿,阮云燼的下官,自然也來此。阮云燼自然也看到他了,面對他的頷首示意,阮云燼干脆直接地移開了視線。
“阮大人,許久未見?!?/p>
熟悉的聲音在阮云燼的耳邊響起,一抬眼果然就對上了傅云夕那張死魚臉。
誰說和碩親王謙默有禮,待人溫和處事和善的?傅云夕看著壓抑著怒氣的阮云燼默默地咽了下口水,急忙說:“過幾日,是屬下獨女傅靈芝的周歲生日,屬下想邀王爺同去?!?/p>
這說到底,是他們從儋州回來后第一次見面。傅云夕怎么也想不到,一個部門,阮云燼居然天天不去上班?前段時間居然天天去上班,恰巧他被溫大人布置的臥底任務有了進展,正好又錯開了。
于是他抓住機會,便對阮云燼發(fā)出邀請。和阮云燼打好關系絕對有百利而無一害,況且裴大福也叫他多多巴結(jié)阮云燼。
摩挲著金絲折扇,阮云燼糾結(jié)片刻便同意了這個讓她后悔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