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霄的靴底碾過碎瓷片時，凌昭聽見一聲極輕的脆響。

她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微微蜷起——那是與影約定的暗號，廊下第三盞燈籠的燈穗該晃了。

"凌小姐好雅興。"玄霄的聲音像浸了冰的玉，他腰間血玉牌上的暗紋在月光下泛著青，"深夜不陪賓客，倒在御花園等什么人？"

"等該來的人。"凌昭將珍珠披風往肩后攏了攏，里襯淬毒銀線貼著皮膚，涼意順著脊椎往上竄。

她望著玄霄眼底翻涌的暗色，忽然輕笑，"比如...想用深淵咒文召邪靈的玄先生。"

玄霄的瞳孔驟縮。

他右手按上腰間法杖，檀木柄上的符咒無風自動，"你知道多少？"

"知道陸離截了司徒家的骨晶。"凌昭的指尖劃過披風扣，銀線在袖中纏成細網(wǎng)，"知道南宮小姐今早翻博古架找的'密信'，其實是我讓影寫的——她若真與你無關(guān)，何必急著銷毀？"

假山后傳來金屬摩擦聲。

陸離的玄色大氅掃過她裙角，他左手仍按在青銅匣上，骨晶在匣中震得嗡嗡作響，"小昭，血引還差三滴。"

凌昭反手掐破掌心，鮮血滴進匣縫的瞬間，玄霄的法杖已揮出。

暗紫色魔法光刃撕裂空氣，直取她咽喉——這一擊快得連洛璃的劍氣都追不上。

她旋身避開，銀線從袖中疾射而出，纏上玄霄手腕。

毒粉順著銀線滲入他皮膚，卻見他反手一扯，銀線竟被震得寸寸斷裂。"病嬌小姐的毒，對深淵之力沒用。"他扯動銀線將凌昭拽近，血玉牌幾乎貼上她眉心，"你以為...前幾世輪回的記憶，能敵得過我七世的詛咒？"

"所以我找了幫手。"凌昭在他懷中抬頭，眼尾微挑，"洛璃，劍。"

寒光破月而來。

洛璃的青鋒劍擦著凌昭耳畔刺向玄霄心口，劍氣帶起的風掀翻了她的珍珠披風。

陸離趁機將青銅匣拍在地上，骨晶爆成碎片，金色光網(wǎng)瞬間籠罩三人。

"儀式完成！"陸離的黑緞帶被氣浪掀飛，泛紅的眼尾染著狂喜，"深淵通道閉合了！"

玄霄的臉色終于變了。

他松開凌昭后退兩步，法杖上的符咒開始焦黑剝落。

洛璃的劍刃抵住他后頸，"說，你與南宮玥如何勾結(jié)？"

"不用問。"凌昭整理好披風，從袖中摸出半張染血的信箋——正是南宮玥今早沒來得及拿走的"密信"，"她給玄霄送過三次骨晶，每次都借賞花宴的名義。"她轉(zhuǎn)向不遠處的人群，不知何時，宴會上的賓客已圍了過來，"各位，玄霄用你們子女的骨晶煉咒，南宮小姐幫他銷贓——"

"胡說！"南宮玥的金步搖劇烈晃動，她踉蹌著撲過來，卻被影橫劍攔住。

影的銀瞳映著她扭曲的臉，"小姐讓我盯著你半日了，你藏在發(fā)髻里的骨晶，夠判十次叛國罪。"

幾個侍衛(wèi)從南宮玥發(fā)間搜出小玉瓶時，她突然笑了。"就算你們抓了我，玄霄的咒文也...??！"

她的尖叫被玄霄的怒吼截斷。"閉嘴！"玄霄突然暴起，撞開洛璃沖向凌昭。

凌昭早有準備，腳尖勾住腳邊的酒壇——那是南宮玥方才踢翻的，酸腐酒液順著玄霄的靴底漫開。

"影，火折子。"

火星濺入酒液的剎那，藍色火焰騰地竄起。

玄霄被火墻困住，他望著逐漸消散的深淵之力，終于露出驚恐，"不可能...我七世謀劃..."

"七世？"凌昭撿起地上的青銅匣，匣面蛇形圖騰與玄霄血玉牌上的暗紋重合，"你忘了，我每一世都在等這刻。"她將匣子拋向人群，"各位可以看看，這是玄霄與境外邪修的密信——"

嘈雜的議論聲中，南宮玥突然癱坐在地。

她望著影手中的骨晶瓶，眼淚混著脂粉往下淌："我只是...只是嫉妒她生來就有一切..."

"嫉妒不是作惡的理由。"凌昭的聲音清冷卻不帶一絲溫度，"乖孩子才有好報，你不是。"

影押著南宮玥退場時，宴廳角落突然閃過一道幽藍光芒。

那光極淡，卻像冰錐刺進凌昭后頸——是深淵咒文特有的顏色。

她轉(zhuǎn)頭望去，只看見幾個驚慌的侍女抱著燭臺跑過，地上的影子卻比平時長了三倍，像有什么東西正從陰影里爬出來。

"凌小姐？"洛璃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

凌昭望著人群中逐漸安靜的議論，摸了摸頸后冒起的雞皮疙瘩。

她知道，剛才那道光...絕不是幻覺。

夜風卷起一片桂花，落在玄霄腳邊。

他還在瞪著她，眼底卻沒了之前的狠戾，只剩一片空洞的灰。

凌昭望著那片桂花瓣，突然想起前一世輪回里，也是這樣的月光，這樣的甜香——然后，所有的光都被黑暗吞噬了。

她握緊袖中未用完的銀線，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這一世...絕不會重蹈覆轍。

但那道幽藍光芒，究竟是誰留下的？

宴廳里的燭火突然明滅了一下。

所有人都下意識抬頭，卻見原本掛著的紅燈籠，不知何時變成了慘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