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的隱形衣在禁林潮濕的空氣中變得沉重。他小心地與前方那個鉑金色腦袋保持著二十英尺的距離,腳下避開那些會發(fā)出聲響的枯枝。馬爾福走得很快,仿佛對這條路徑極為熟悉,左手緊捂著右臂肘部——那個被詛咒的黑魔標記所在的位置。
月光被茂密的樹冠切割成碎片,斑駁地灑在布滿苔蘚的地面上。哈利注意到馬爾福每走十幾步就會停下來,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幾滴液體在掌心,然后涂抹在左臂上。每次這樣做后,他的步伐會變得輕快一些,但效果似乎持續(xù)不了多久。
大約深入禁林半英里后,馬爾福停在一棵被雷劈過的古橡樹前。樹干上有一個天然形成的樹洞,他伸手進去,取出一把銀質小刀和幾個空玻璃瓶。哈利瞇起眼睛——那把刀上刻著馬爾福家族的徽章。
馬爾福跪下來,開始在樹根附近搜尋什么。他的動作突然變得急切,手指在潮濕的泥土和落葉間翻找,呼吸越來越急促。
"該死...應該在這里的..."馬爾福自言自語,聲音里帶著哈利從未聽過的恐慌。
就在這時,馬爾福的左臂突然劇烈抽搐起來。他發(fā)出一聲悶哼,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右手死死掐住左臂上方,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哈利看到他的嘴唇在顫抖,冷汗在月光下閃著微光,順著蒼白的臉頰滾落。
"不...不是現在..."馬爾福咬著牙說,掙扎著想從口袋里取出那個小瓶子,但一陣更劇烈的疼痛讓他直接跪倒在地,瓶子從顫抖的手指間滑落,滾到幾步之外。
哈利猶豫了。理智告訴他應該繼續(xù)觀察,但看著一個人——即使這個人是德拉科·馬爾福——如此痛苦,他的雙腳已經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動。
隱形衣滑落的瞬間,馬爾福猛地抬頭,灰藍色的眼睛瞪大。
"波特?"他的聲音因疼痛而扭曲,"你—你跟蹤我?"
哈利沒有回答,彎腰撿起那個滾落的瓶子。里面還剩一點透明的粘稠液體,聞起來像薄荷和硫磺的混合物。
"這是什么?"哈利問。
"不關你的事!"馬爾福試圖站起來,但另一波疼痛讓他跪了回去,這次他發(fā)出一聲無法抑制的痛呼。
哈利蹲下身,鬼使神差地抓住了馬爾福的左臂。隔著袍子的布料,他都能感覺到那里散發(fā)出的不正常熱度。
"放開!"馬爾福掙扎著,但虛弱得不像話。
哈利沒理會他的反抗,一把掀開他的袖子。眼前的景象讓他胃部一陣抽搐——黑魔標記已經蔓延開來,像活物一樣在皮膚下蠕動,邊緣滲出黃綠色的膿液,中央的骷髏和蛇圖案呈現出腐敗的紫黑色。
"梅林啊..."哈利倒吸一口冷氣,"這比昨晚更嚴重了!"
馬爾福的嘴角扭曲成一個苦笑:"黑魔王...臨死前的禮物...給所有'背叛者'...詛咒每天...都在擴散..."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淺薄。
哈利的大腦飛速運轉。他想起赫敏曾說過,伏地魔在最后時刻可能對所有食死徒釋放了某種集體詛咒。但眼前的情況顯然超出了普通黑魔法的范疇。
"你需要去圣芒戈,"哈利堅決地說,"現在就去。"
馬爾福突然抓住哈利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不能...去...他們會...監(jiān)控...所有...前食死徒..."他的瞳孔開始擴散,"母親...也在...受折磨...我不能...被監(jiān)禁..."
哈利這才注意到馬爾福的右手手腕上有幾道細小的割痕,像是某種古老儀式的標記。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了他。
"你是在...嘗試自己解除詛咒?"哈利難以置信地問。
馬爾福沒有回答,但他的眼神說明了一切。又是一陣劇烈的痙攣,他整個人向前栽去,哈利不得不扶住他的肩膀才沒讓他臉朝下摔進泥里。
就在這時,哈利胸前的傲羅徽章突然變得滾燙。他下意識地把它摘下來,發(fā)現上面的鳳凰圖案正在發(fā)光——那是金斯萊給他的特殊徽章,注入了鳳凰社的守護魔法。
幾乎是本能反應,哈利將徽章按在馬爾福的黑魔標記上。
一陣金紅色的光芒從接觸點爆發(fā)出來,馬爾福發(fā)出一聲介于痛苦和解脫之間的呻吟。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些蠕動的黑線暫時停止了擴散,膿液也不再滲出。
"這...這是什么?"馬爾福喘息著問,震驚地看著自己的手臂。
哈利同樣驚訝:"鳳凰社的守護魔法...鄧布利多曾經用過類似的..."
光芒持續(xù)了約一分鐘,然后逐漸減弱。當徽章完全暗淡下來時,黑魔標記雖然仍顯猙獰,但至少回到了原來的大小,不再活躍。
馬爾福的呼吸平穩(wěn)了些,他掙扎著坐起來,靠在古橡樹根部。在月光下,他看起來前所未有的年輕和脆弱,金發(fā)被汗水打濕貼在額頭上,校袍凌亂地敞開著。
"為什么?"他最終問道,聲音嘶啞。
哈利把徽章別回胸前:"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幫我?"馬爾福直視哈利的眼睛,"你有充足的理由看著我痛苦而死。"
哈利沉默了片刻。實話是,他自己也不太明白那個沖出來的沖動從何而來。
"傲羅的職責?"他嘗試性地回答,然后聳聳肩,"或者也許...我只是不喜歡看著別人痛苦,即使這個人是你。"
馬爾福發(fā)出一聲短促的笑,隨即因為疼痛而皺眉:"圣人波特。"
"閉嘴,馬爾福。"哈利在他旁邊坐下,突然感到精疲力盡,"那么,現在你能告訴我你到底在這里做什么嗎?除了顯而易見的自虐?"
馬爾福長時間地注視著他,似乎在評估是否值得信任。最終,他嘆了口氣,指向不遠處一簇不起眼的銀色小草。
"月光草,"他說,"禁林里唯一能在滿月時采集的品種...是緩解詛咒疼痛的主要成分。"
哈利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那些小草在月光下幾乎透明,葉脈中流淌著微弱的銀光。
"斯拉格霍恩的銀葉草呢?"
馬爾福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監(jiān)控太嚴...每次領取都要登記用途。我不能讓魔法部知道我在嘗試破解黑魔標記。"
"所以你偷材料。"
"借,"馬爾福糾正道,露出一絲昔日的傲慢,"等我找到解藥,會十倍奉還。"
哈利忍不住笑了:"你真是個混蛋,馬爾福。即使快死了也不忘擺架子。"
令他驚訝的是,馬爾福也輕輕笑了:"而你依然是個自以為是的小救世主,波特。即使救了討厭的人也忍不住說教。"
兩人之間的氣氛微妙地改變了。不再是純粹的敵意,而是一種奇怪的、謹慎的緩和。
"聽著,"哈利最終說,"我的徽章似乎能暫時抑制詛咒。雖然不知道原理,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每周幫你一次。"
馬爾福的眼睛瞇起來:"條件是什么?"
"沒有條件,"哈利說,然后想了想,"好吧,也許一個——別再偷斯拉格霍恩的東西了。你需要什么材料,告訴我,我會想辦法。"
馬爾福的表情變得警惕:"為什么幫我?你想要什么?情報?關于其他食死徒的?"
"我不需要你用情報交換救助,馬爾福,"哈利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泥土,"但既然你問了...是的,我會監(jiān)視你。這是我的工作。不過治療是另一回事。"
馬爾福慢慢站起來,比哈利預想的要穩(wěn)當。他整理了一下袍子,突然顯得拘謹起來。
"每周五晚上,"他最終說,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詛咒在滿月前后最強烈...醫(yī)療翼右側第三個窗戶,我會留一條縫。"
哈利點點頭。這是個脆弱的協(xié)議,但總比沒有強。
馬爾福轉身準備離開,又停住腳步:"波特...那個徽章。它的魔法...是鳳凰眼淚的變種嗎?"
哈利驚訝于他的敏銳:"我想是的。鄧布利多的??怂关暙I了一些羽毛。"
馬爾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哈利讀不懂的情緒:"有意思...我查閱的資料提到過鳳凰魔法對某些古老詛咒有抑制作用。"
"你在研究這個?"哈利問,"我是說,系統(tǒng)地研究?"
馬爾福的表情又封閉起來:"晚安,波特。"
他轉身離去,修長的身影很快被禁林的黑暗吞沒。哈利站在原地,手中還攥著那個空瓶子。他意識到,今晚他看到的德拉科·馬爾福,與過去七年認識的那個傲慢少爺幾乎判若兩人。
———
接下來的兩周,哈利和馬爾福維持著一種奇怪的休戰(zhàn)狀態(tài)。宿舍里,他們依然很少交談,但至少不再有惡毒的嘲諷。哈利注意到馬爾福的床頭柜上多了幾本關于古老詛咒的書,有些看起來是從禁書區(qū)弄來的。
周五晚上,哈利如約來到醫(yī)療翼。窗戶確實開了一條縫,馬爾福已經等在里面,坐在一張偏僻的病床上,左臂的袖子卷到肘部。龐弗雷夫人在遠處的辦公室,門關著。
"你遲到了,"馬爾福低聲說。
哈利看了看手表:"才晚了三分鐘。"
"詛咒可不會看表,"馬爾福反擊,但語氣里沒有真正的惡意。
哈利拿出徽章,這次他事先向金斯萊要了一塊注入了更多鳳凰魔法的版本。當金紅色的光芒籠罩馬爾福的手臂時,他發(fā)出一聲如釋重負的嘆息,肩膀明顯放松下來。
"持續(xù)時間比上次長,"馬爾福觀察道,專業(yè)得像個魔藥師在研究實驗數據,"大約兩分四十五秒。"
哈利挑眉:"你計時了?"
"當然,"馬爾福拉下袖子,"如果我們要研究這個現象,需要精確的數據。"
"'我們'?"哈利忍不住問。
馬爾福的表情變得謹慎:"假設...你愿意繼續(xù)提供幫助的話。"
哈利沒想到馬爾福會主動提出合作:"我以為你會更愿意獨自研究。"
"我不是傻子,波特,"馬爾福干巴巴地說,"鳳凰魔法極其稀有,而你有資源...我有...理論知識。"
哈利突然明白了:"你查不到關于鳳凰魔法的詳細資料,是不是?那些書都在魔法部的限制區(qū)。"
馬爾福的下巴繃緊了:"我可以自己想辦法——"
"不,你說得對,"哈利打斷他,"合作更有效率。但我有條件。"
"什么條件?"馬爾福警惕地問。
"別再偷偷摸摸去禁林了。下次需要什么材料,告訴我。傲羅實習生有更多獲取資源的渠道。"
馬爾福盯著他看了很久,似乎在評估這個提議背后的動機。最終,他微微點頭:"成交。"
離開醫(yī)療翼前,哈利注意到馬爾福床上放著一本書,不是關于魔藥或黑魔法的,而是一本麻瓜的《古典音樂簡史》。書簽夾在貝多芬交響樂那一章。
"你喜歡音樂?"哈利忍不住問。
馬爾福迅速把書塞到枕頭下,仿佛被抓到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只是消遣。"
哈利突然想起四年級圣誕舞會上,馬爾福曾嘲笑他不懂跳舞:"你會演奏樂器嗎?"
馬爾福猶豫了一下,然后幾乎是防御性地說:"鋼琴。從六歲開始。"
這個回答出乎哈利意料。他想象著小馬爾福坐在豪華莊園的三角鋼琴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蜷縮在醫(yī)療翼的病床上對抗詛咒。
"我姨媽家有一臺老鋼琴,"哈利不假思索地說,"達力從來不好好練,總是——"他突然停住,意識到自己在和馬爾福分享童年記憶。
一陣尷尬的沉默后,馬爾福出人意料地接話:"我母親堅持要我學。說音樂是...文明的標志。"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苦澀,"顯然黑魔王不這么認為。六年級時,他把我們家的鋼琴變成了刑具。"
哈利不知該說什么。這些零碎的信息拼湊出一個他從未了解過的德拉科·馬爾福。
"晚安,馬爾福,"最終他只能說。
"晚安,波特,"馬爾?;卮?,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哈利發(fā)現自己不再把馬爾福單純看作"那個討厭的斯萊特林"。今晚,他看到了一個被戰(zhàn)爭摧毀的年輕人,一個會彈鋼琴、讀麻瓜書籍的德拉科·馬爾福。這個認知讓他心中長久以來的敵意開始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