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國。
夜色幽深,似水婆娑。
輝煌清冷的黛凝香春宮殿,一襲長裳煙軟玉織婀娜云裙的女子,瀑布三千尺,眸宇清幽,一雙泛著異域風(fēng)情的粉面玉頰,眸色清幽,泛著淡淡的翡翠碧芒,深邃如孔雀藍(lán)的珠光寶澤,鼻子高挺,輪廓深邃。
紅潤的嘴唇,如櫻桃瑩潤晶瑩。
額髻上,斜插一束異域的迦摩羅花。
長長天竺蘭流蘇耳墜下,盛開的幽曇清荷花衫領(lǐng),露出半截的鎖骨,玉頸修長,天鵝一般屹立之姿,像是盛夏晚晴天,片片花菲交織而成的櫻花之夢。
溫柔兒宛若夢境的飄渺,卻又美得如此的真實(shí)。既有吉普賽人的熱情,又有波西米亞般的神秘,像尼羅河瀑布和巴比倫的深幽。
如烏曇婆羅華的空靈,出淤泥而不染,神圣皎月光清華,清冷拂面,又妖冶得不可方物,像雪域之上盛開的罌粟花,妖嬈璀璨入木三分。
冷清的宮殿內(nèi)擺著各色各樣的花。純白無瑕的曼陀羅花,綿軟細(xì)白的木槿花,五彩斑斕波西米亞雛菊,清冷的藍(lán)鳶花,驕傲動人的海棠,碩大無比又與美人交相輝映的虞美人。寄托思念與希冀的風(fēng)信子,淡淡鈴蘭像風(fēng)鈴一般隨風(fēng)搖動。
依欄畫壁上放著黃金面具,半遮半掩,半影半落,是美人常用來跳舞的遮掩之物,細(xì)軟色彩斑斕的地毯鋪在地上,上面鋪陳神秘華麗的圖騰和瑪雅符文;五彩的流蘇掛毯隨意鋪在中東風(fēng)格桌上,還有一絲輕薄軟紗。
紫晶簇魅惑耳環(huán),碩大的圓圈黃金耳墜,隨意攤在桌上的還有阿茲特克之瞳、印加神石、波斯幽夢歐泊、華貴祖母綠、土耳其藍(lán)晶石、迦南沉香石,匯萃各地的稀有珠寶隨意丟棄在桌上,合著那并不常見的異域風(fēng)情。
匯聚各國不同的花,盛開在不同季節(jié)的香,采摘下來保存在手籃中,從上而下的蜿蜒,盛開的花瀑布,異域馥郁,絲絲縷縷,每個(gè)花品種的香若有若無,扣人心弦。又混合間熱烈奔放,花香悠遠(yuǎn)綿長,似一層輕柔的薄紗,悠悠地籠罩著整個(gè)宮殿,如夢如幻。陶醉其間,花香四溢。
宛若仲夏夜的羽裳,輕微,交織的綺麗之夢。
那泛著珠光的寶石眼,聽說是西域的進(jìn)宮……
“伽綺夢王妃”
聽說這位美人來自波斯利亞,在那個(gè)堪比樓蘭的夢幻之地,不僅絲綢之路的必經(jīng)之地,一望無際的沙漠,浩瀚無垠的天空下最是盛開這樣熱烈而沸騰的美人。云衫織錦,綾羅綢緞,襦裙月華,馬面貂皮,最是不缺這樣華貴的服飾和難得一見的各色裝飾。
紅顏回首傾國一笑,六宮粉黛無顏色。
“孤的愛妃真是傾國傾城,舉世無雙?!?/p>
“政”伽綺夢一笑,溫柔如綺夜之夢。
溫柔無比,嬌俏可人——
“父王的壽辰就快到了,你和我好好準(zhǔn)備一番?!比獓?,伸手慵懶攬住美人,嗅著懷間的桂馥蘭香,手撫上小蠻腰的柔弱無骨,“春秋之后,父王將皇位傳授于我。”
“好,不如讓妾身獻(xiàn)上一舞可好?”美人甜甜笑著,甜美像香氣一樣溢出。
撩人心弦,神思不斷,然而眸間,卻暗閃了一道紅光,一晃之間一倏而逝。她本是西域進(jìn)貢而來的波斯利亞舞姬,為的就是能長留在泉國帝王身側(cè),侍奉其身常伴左右。
卻不想老態(tài)龍鐘的泉國帝,竟然心生愛憐兒子。
竟讓天下罕見,難得一遇的西域美人歌舞生姬。
將她賜給了還未入主東宮的太子殿下。
靡靡之音,余音裊裊。
泉國帝端坐于五彩九龍盤繞乾坤御駕座上,九條龍盤踞而上,自椅腳向上遍布于龍椅之上,大有沖天之志。這龍椅以檀木為基,通體雕刻金黃的龍騰鳳躍,寓意日月光輝齊名,萬世千秋,霸業(yè)功成流芳百世。
竟讓日月不敢爭輝,栩栩如生的蟠龍,張牙舞爪,吞云吐霧。面露眥睚,不怒自威,仿佛不是刻在椅子上,而是隨時(shí)破影而出,翱翔九天。皚皚如山,俯瞰眾生于天地間,是皇權(quán)的象征,更是天下獨(dú)尊的標(biāo)志。
王座空相對,蒼生久敬仰,但令天子坐,不必更投壺。
在下的西域王妃看了一眼便到后臺的屏風(fēng)更衣。
云霧裊裊,形姿波羅,一攏云杉,一節(jié)手臂,從半遮半掩的云霧繚繞之中露出,隱隱卓卓,風(fēng)姿曼妙如云如影。
淺淺云髻入巍峨,芙蓉流蘇暗生輝。纖纖細(xì)作軟玉來,淡看浮生半遮面。
帶著翡翠綠的幽微綠寶石瞳眸,如同祖母一般閃耀著瑩潤動人的細(xì)潤光澤,仿佛尼羅河沉睡深淵的幽微藍(lán)寶石,此刻蘇醒般的神秘莫測。
在一層層籠罩的輕薄異域絲綢銀軟鏈條中,鎖骨慢凹,身姿微弓,左抬腳,輕點(diǎn)玉足,腳尖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那宕嚆y鈴聲。
絲弦管樂扣足,合著西域的都塔爾音色醇厚。
熱烈的熱瓦普,燃燒的火燭,優(yōu)美的卡龍琴。
腕上扣著神秘的唐卡手鐲,圖坦面具捧鈴鐺。
飄著異域風(fēng)情的烤奶,美酒與佳人,應(yīng)是日月齊輝,山川共鳴;良辰美景奈何天,如今千秋是萬載,浩腕生煙疑無際,美人探從歌聲來。
歌聲縹緲,美人靈動,舞姿多彩。
恍惚間,有天降花瓣,綺麗如夢——
緋紅緋紅的花瓣,從天下降落,合著異域的風(fēng)情萬種。各色各樣聞所未聞的異域花香,一樹迦摩羅花,捧在手心。
綿暖如云的櫻花,像交織了一個(gè)綺麗的夜之夢.
漫天的花瓣飛落。
綺麗而美麗,夢織如幻。
老態(tài)龍鐘的泉國帝微微皺起了眉頭,這漫天飛舞的花瓣,讓他心里不爽的壓下了心頭隱隱的一點(diǎn)艷紅。眉宇間有熟慮。
眾人皆是面面相覷,雖說這是異域的風(fēng)情,但這似曾相識的風(fēng)情,只讓他們想起了心底一個(gè)想提而不敢提的寒顫——
昆山南冥大魔頭,宮冥姽婳。
啊,這西域的舞者,卻從來不曾聽說中原的這些繁文,繼續(xù)蹁躚起舞,香之芳菲。飄然而下的花瓣像是編織了一個(gè)不存在不真實(shí),不真切的夢幻之夜。
只是她的眉間似乎有一絲淡淡的哀傷,我見猶憐。
神色凄涼而形隱自若,卻又惟妙惟肖的生動。
泉國帝微微蹙眉,目光緊鎖。這位來自西域,太子殿下盛寵的新納王妃,雖說鮮少出宮,但此等江湖傳聞也理應(yīng)不該不聽說。
雖說宮冥姽婳已經(jīng)香隕,墜崖于九幽玄冥之下。
卻恍然間覺得,她的蹁躚起舞似有淡淡的哀傷……
而凝神間細(xì)作回想,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這位西域的舞者,殿下新納的王妃一無所知。除了是波斯利亞進(jìn)貢的美人,而她的身份一無所知。
皺了皺眉頭,泉國帝揉著自己的眉心,只覺得,自己這平時(shí)殫精竭慮的心思是多慮的。頭痛欲裂間,喝了這上好的美酒,便吩咐眾人扶回寢殿休息去。
是夜,長夜漫漫。
泉國帝就在酣睡中,溘然長逝。
翌日,泉國帝崩……
偌大的黛凝香春宮殿,空無一人。
早已人去樓空,寥寥寂靜的一遇香情滿樓;泉國太子殿下,實(shí)在想不到她有什么背叛他的理由。不過是西域的舞者,他納為己妃已是盛寵萬千。
而此刻,她還有什么背棄他的理由?
泉國已成為百年屹立的大國。
螻螻小國,沒有不依附道理。
太子殿下,殊不知——
早在昨夜,宮燈已明,繁華初上,鑼聲哐哐,三更已過,陡然陷入昏暗的漫長靜夜里,女子一頭長發(fā),瀑然而下。
摘落的面紗下,瞳墨開如漆。
南冥有一種特殊的膏藥,將其隱匿于耳后,便可散發(fā)出絲絲的暗香;而藏匿于舌尖,融化藥丸的溫度,可使眼睛變成淡漠的琉璃綠色。
從而,來冒充西域進(jìn)貢而來的舞者。
她哪里,是波斯利亞的芳菲美人兒。
分明是,昆山派南冥的雪域圣女。
此刻,如同宮冥姽婳一般。
皓腕凝霜雪,漆瞳如辰。
隨手摘下發(fā)簪……
是夜,繁星如鉆細(xì)灑。
寒風(fēng)呼嘯,拍打婆娑的樹影;漆墨的天幕,降臨,宛如厄里斯的降臨;逃亡的路上,山谷澗狹隘,流水幽深,海浪拍打著陡峻的山崖尖。
像是無數(shù)的鬼魅潛伏在暗夜,發(fā)出嗤嗤魅魅。
突然,腳下一絆,銀色腳鏈的女子跌倒在地。
發(fā)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清脆悅耳的響聲。
一陣從天而降的陰冷——
再回首,一抹紅艷,悄然已至身后。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紅蘿問。
“泉國帝有意禪位太子,我再不做,就沒機(jī)會?!眱A城女子匍匐在地,悲逝,“泉國舉兵之日,便是我教滅亡之墳土?!?/p>
紅蘿心疼,緋綺夢作為教主最信任的泉國棋子,應(yīng)該知道她的舉足輕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前朝所扶持的圣女,偽裝成異域舞姬。
卻沒想,她這樣為了一教安全。
竟然,早早,暴露了自己……
而她——行事一向穩(wěn)妥,不然,教主也不會,將她安插在,如此重要的位置!
紅蘿道:“這樣太傻了,緋綺夢?!?/p>
緋綺夢苦笑:“教主仙逝,我又……有什么,可活的?”
紅蘿嘆息:“即便查一千次,他們也查不到你身上;只是,那支舞,你不該……跳的?!?/p>
“我只是想,再現(xiàn)一次,教主的血影殺?!?/p>
“可是,那支舞,使你暴露了——即便,你混合了異香,毒人無形;可是,那些花瓣,他們很快會查到……”
“原來如此?!本p綺夢閉上眼,“那你殺了我吧?!?/p>
紅衣的女子略一冷神,瞬間形同鬼魅。
很快,手起,刀落。
海浪拍打著對岸,懸崖峭壁。
峻陡間——
異域的美人,潛沉入海。
像是一個(gè)編織綺麗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