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璞簡直以為自己大白天撞鬼。
南冥宮的內(nèi)線他略有耳聞,那種情況下,他不認為南冥宮主還有生還的可能。但眼前的人,竟然,完好無損的站在面前。甚至,沒有一絲病傷。
這不得不讓他懷疑——自己的眼睛。
是不是,大白天產(chǎn)生幻想了?
怎么會在此刻,將紅衣女子認作是——宮冥姽婳?
柔兒,公子在心中輕呼,然而知道此刻不是最佳時機,有多少雙眼睛無數(shù)在暗中窺視著。伺機奪取南冥宮,清理江湖門派,除邪教南冥。
曾經(jīng)他也是其中的一員,而此刻近在咫尺。
他卻不能與她相認,只能裝作面上的自若。
內(nèi)心早已千回百轉(zhuǎn),多少的星辰日夜。他想起曾經(jīng)與她相伴的朝夕,晨作夕歸,夜攬星辰。曾說好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終究是沒有問。
此刻強壓下心頭的駭動。眸宇間近乎黯然。
白衣公子淡漠道:“南冥宮主,好久不見!”
她淺笑回眸,眸間緋紅艷艷之色:“可否進一步說話?天山掌門人!”
他知道,她知道,他她是誰;她亦是如此,如此寒暄避過他人耳目。
曾經(jīng)多少的日月相擁,他和她并肩攬,數(shù)攬星辰。
“請——”他順勢,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白衣公子翩翩做出請的手勢,態(tài)度不卑不亢,溫和有禮。而昆山南冥掌門人,宮冥姽婳,就這樣身著紅衣,和公子一前一后,一紅一白。
走進深山里,消失在大眾的視野……
風卷起,宛如一對壁人,又客氣疏遠。
真不敢相信——一個是天山派的掌門人,白袍如雪,淡淡光輝,熠天地之清冷,而,一個是天下處之而快的邪教大魔頭,紅衣妖艷。
這樣兩個人走在一起竟然有些般配登對。
明明是,水火不相容的關(guān)系……
青璞揉了揉眼,以為自己是不是有些看花了,這樣的魔教大魔頭,怎么配與他們的公子成雙入對呢?可事實上,他們的背影就是很般配。
南慕茗薌也有些翹起嘴,雖然一直深閨天山。
也曾聽過很多魔教教主不好的傳聞,而此刻。
她竟然恍惚中有一個感覺,魔教教主并沒有她想象中那般邪惡,竟然是一個美少女。甚至讓她有些嫉妒,覺得會搶走南慕哥哥的。
那并不是錯覺,而是她很相信:那是——來源于一個女人的直覺!
落霞谷的山峰漸漸有些大。
我走在最前面,隨著逐漸開朗的視野,山巔之上,山谷之下,從這里俯瞰,萬物皆如螻蟻,云霧繚亂。幾處懸峭懸壁上懸掛矗立的樹峰。
漸漸有些冷了,我正欲回頭,猝不及防——
一個懷抱,倏然,自身后抱住我。白衣公子貼上來。用他那雙手狠狠環(huán)住我溫暖的體溫。熨染流淌在我和他之間。
白袍皚皚。淡淡雪松。
帶著,淡淡憂傷梅花香……
“我很想你。”他在我耳邊貼著說,“我的柔兒,唐彩柔。”
溫柔的氣息呵在我耳畔,溫溫熱熱?;腥?,隔了幾度春秋,我的眼眶也有些濕潤。眼前的霧氣皚皚,云霧繚繞。
獨立于山谷之間,他的雙手將我環(huán)繞。
抱得更緊,似乎再也不想放手那般……
我有些溫潤的濕潤,鼻子一酸,我又何嘗不想呢?然而,眼前的片刻幽微,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稍微放縱我思念。
也曾想,那樣依戀于公子。
在他的懷中,安寧如日。
可惜往昔歲月時光變遷如流水,曾經(jīng)的諾言海誓山盟,如眼前的峽谷皚皚,雖是仍然屹立,卻早已形態(tài)萬千,物是人非事事休。
錯落有致的山谷,就像我和他交錯的命運。
雖是兩情相悅,或許終生,卻被不同所羈。
如今他的身邊,有南慕銘薌,那個我曾在天山見過的女孩子。與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他們?nèi)耘f是走到了一起,形影不離。
而我的身邊也有宮冥姽婳,有我代替她,頂替她,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和責任,守護昆山雪域一城的平安完好。
我們,已經(jīng)不可能了……
我輕輕推開他:“如今我已是,昆山雪域南冥教主。”
“我知道”他輕柔,聲音溫柔的像呵護不被打碎的夢境,“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她,柔兒?!?/p>
“是啊”我苦笑,曾經(jīng)的夜明星稀,朝露相伴,一起勞作,一起耕田,一起行走江湖。他又怎會……將我認錯?
他知道,我不是她,而我始終,知道他亦知。
心知肚明,心有靈犀成為我和他最后的默契。
“你是你,她是她,柔兒——你始終不是她!”他的眼中,有無比的堅定,“南冥宮的教主只有一個,宮冥姽婳,你成不了她,也代替不了她?!?/p>
“你錯了,那不是事實。”我背過他。
望下山下——
此刻的山谷浩渺,才顯得眾生蕓蕓如螻蟻,而我們屹立天地之間又有多么的蒼茫渺小。
“行走江湖,你認為靠的——只是武力嗎?”他上前一步。目光中有灼灼其華,和并肩站在這山頂之間,俯瞰天地的熠熠生輝,“宮冥姽婳狠毒,凌厲,做事從不留退路!”
“而你——沒有?!彼嘈?,“你永遠都變不了她?!?/p>
來我的身邊,我會保護你。承擔你所有的苦難。
他在心里說,然而下一秒他看見她眼中的決絕。
在原本天真無邪的眸中,盡管如宮冥姽婳一般雙瞳剪水,平時總是笑著的雙眸,此刻卻成了沉穩(wěn)的穩(wěn)定,甚至有一種堅定。
她靜靜凝望峽谷,嘆息:“我會守護她。會守護雪域圣地。”
“盡管我成不了她,但我會努力成為她?!蔽业难壑杏杏臏I水,努力遏制住,沖動洶涌想要流下的眼淚。
不管有多久,我都會等她。她一直不回來,我便替她守護住,這皚皚的昆山白雪。這昆山雪域的圣女也許并不聽命于她。
但是她會努力,在她回來之前:
做好新一任的昆山派南冥,新任掌門人!
白衣公子看著她的眼中有盈盈的淚光。洶涌的涌起卻又努力的,抑制下去。這一刻他終于懂了,原來愛,是會讓一個人成長。
她已經(jīng)不再是當初那個只會依賴他的唐彩柔。
想要守護宮冥姽婳的信念。
他和柔兒,已經(jīng)回不去了……
他想要拂去她的淚光。摩挲她的臉頰,告訴她,如果她肯回去,回到他的身邊,那么雪域圣女一眾和她,他都可以替她保護。
在他的庇護之下,他定能護她們周全。
她性子過于單純,不適合江湖的險惡。
然而,抬起的手又放下。他在她的眼中,看到很多的堅定。那是他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唐彩柔,有著倔強的神情。
緊抿雙唇,明明知道自己做不到。
卻還是,依舊堅定的眼神。
這一刻……他的心動了,也融化了。他終于明白,愛上一個人的樣子感覺,曾經(jīng)只屬于自己的柔兒,總是依附于自己的庇護之下。
她開始有了一個人,一個想守護的人。
哪怕路途漫漫,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卻也想竭盡全力去守護的人……
因為愛——使她成長,所以他再也做不到插手她的人生。即便他想將她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但她一直想回到那個人的身邊。
并為之,而做出所有的努力,傾盡全力。
他再也無法,好好的呵護她……
因為她的心,已經(jīng)屬于宮冥姽婳了,公子心想。
而他——只能放任她,回到那個人的身邊。讓她,回到那個想去人的身邊,守護著她!放手成全,再看著她一路成長。
他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將她帶在身邊四處呵護。
他苦笑,心中泛起了一層淺淺的漣漪。
一陣淡淡的幽香吹過,似有暗香浮動。他和她并肩站在,這山谷之巔上,看峽谷皚皚,蒼云環(huán)繞,綠郁蔥蔥。
“啪”泉國即位新帝政一掀龍椅。
各州遞來的奏章紛紛應聲而落。一陣清冷的寒風悠悠吹過,忽如卷起的曇花清香。合著微微搖曳,寄托思念與希望的風信子,淡淡的鈴蘭像風鈴一般搖動。
花語黯然,盛開的紫羅蘭瀑布像一條蜿蜒的長河。將這思念與怨恨寄述,想念,是她美麗憂傷深不見底的神秘。翡翠般祖母綠,綠幽深邃中,如同花香覆蓋的柔軟。綺麗如夢一般的月夜,她散發(fā)的迷人芳幽香。
覆蓋在錦繡織羅上,迷離上她的氣息。沾染夜的深沉,而她的眸中,總有一層紗布一般看不清的神秘,異域而出彩。
宛如,尼羅河神秘的瀑布。
那般的暖語花香。她翹起的腿,妖嬈在他身上。翡翠一般的眼眸迷離,卷翹的雙睫。像是進貢的上好瑪瑙,她嬌艷欲滴唇微微柔軟在夜色之中。迷人的花香,和著異域的風情,搖曳在這黛凝香春宮殿,活色生香。
此刻偌大的寂靜,清冷的得只剩下他一個人!
都是假的,那些緋言柔語是假的;那些顛鸞倒鳳,也是假的。
而他疲憊不堪的身軀在發(fā)泄出熊熊怒火后,狼狽不堪躺在龍刻椅上,微微皺著眉心,壓著頭,寒風灌進來,如凜冽的冰水澆灌。吹醒了這一場夢。
盡管已經(jīng)下達了對南冥宮的死令:
如今,竟然,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