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她,是在——花滿樓。
那時她為了執(zhí)行任務(wù),江湖一直涌動,一股不知名的氣息。有人在針對南冥宮散布謠言。派圣女追查許久,一無所獲。
不得已,只好親自出馬。
雕梁畫棟浸暖香,朱漆門扉扮半掩,紗幔青風(fēng)飛揚。那時的她一襲紅裳,額間花鈿,一身花魁之裝,身姿曼妙。
“哎呀呀,姑娘真好看?!崩哮d連聲恭維。
她曼慵伸出纖指,蔥白如玉。
將一墜金錠撒在老板娘手上。
那是她第一次,穿上花魁。
江湖,素來勾心斗角。成王敗寇,勝者為王。流言蜚語,她聽的多了。膩了,自然要改一改這規(guī)矩。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
而青樓,是天下文人墨客聚集。
南來北往,江湖奇聞軼事……
樓下的賓客宴席。男人斜依在桌前,官府下擺垂地,姑娘們?nèi)齼蓛?,喜形媚笑陪客。將酒盞遞到男人唇邊,千般討好。
更有甚者,仙女跨坐在男人身上。
裙帶縹緲,隱隱卓卓。
挑一抹紅幽簾,放眼望去。
樓下皆是靡靡之色,可是,在很多的鶯歌燕舞,粉黛交錯中,她看到一個不一樣的女子。似乎,逃離這令天下男人都快活的煙花之地。
勾起了她一抹興趣。她從臺上看下去。
只見她,酥肩半露,衣衫褪肩,狼狽不堪,穿過大堂逃離煙火之地的急切,似是良家婦女清純,紙醉金迷間,格格不入。
臺下人聲鼎沸,她正看的起勁。
鳳眸微斜,手挑紅唇——
饒有興趣間,樓下,一抹白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視野中,是公子;她曾命人,查了那公子許久的身份,除了名字,一無所獲。
灑下一捧紅花,傾城一躍。
在無數(shù)的殷紅花瓣飄落,她從天而降,雙臂微張,膚白勝雪。臂間纏繞紅絲帶,回眸間,隔著面紗,她聽到無數(shù)人的驚呼。
所有人,被她的驚世美貌所震懾……
可是——
她看到了!
另一張臉,另外一個,完全不屬于她,又和她……一模一樣的女子。
她驚呆的后退,步步倒退,同樣的剪瞳,同樣的面容。
然后,一雙手。
扶住她,她跌進(jìn)一片雪花的柔軟。
白衣公子,就那樣護她在懷,瞇起好看的桃花眼;女子,霎時,失神片刻。
好像是,原本就認(rèn)識的兩個人……
她微瞇眼——那個女人,是誰?
隨后,她召來青蘿紅蘿。
“那個女子是誰,馬上去調(diào)查她的身份。”她瞇眼,眼神凌厲,“還有那個公子的身份,一并調(diào)查。”
“是”心腹們準(zhǔn)備下去。
“等等……”她道,補充,“看到那女子一并殺了吧?!?/p>
她危險的瞇起,教主剪瞳:
南冥宮主的真容,不容旁人看見,若是江湖之中,有一人和她同樣容顏,那便,殺了吧。還有那個公子,這個女子出現(xiàn)在他身邊。
很難不讓她,懷疑公子居心否測。
其中,暗藏陰謀詭計……
放心不下,她決定,親自去暗訪。
“宮冥姽婳”她還來不及張開的唇形,我冷眼,利劍便穿刺下去。
一把鋒利的利劍,直直穿過她肩甲。
她半張開的嘴,還來不及尖叫,利刃早已穿過;血滴滴的流下,她放大的剪瞳,帶著強烈不可置信!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皎潔月光下,她純凈的眸孔,臉上的悲傷,似乎,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哀傷。
那份悲傷而愛慕的眼神,悲憫看著我。
而我的眼中,從來都只有,寒涼如水。
不帶一絲感情的……
我抽劍,她頹然倒退一步,從小南冥祖師太,便教導(dǎo)我,刀劍無眼,身為南冥的宮主,從來都是殺伐果斷,絕情絕愛。
她長著和我一樣的臉龐。
就該死!南冥教主做事。
從來,無需旁人多說……
“柔兒——”一把折扇飛來,我旋身便避過,果然,那個白天見到的白衣公子,便飛身前來,做起護花使者。
借著月色,我才將這個少女的模樣看清。
她的瞳孔驀然放大,滿臉震驚:
剪瞳的雙眸,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的空洞,肩胛上還在淌血,神色凄戚,然而讓我意外的是,滿臉的悲涼與哀傷。
竟然,沒有一絲,對我的怨恨……
尋常人被人刺了一劍,不應(yīng)該是怨憤嗎?如果我的劍尖再偏一點,再偏一點。刺中的可是她的心臟,當(dāng)場斃命。
她居然沒有一絲的反應(yīng)。
雙眸無神,怔在那里,似乎不為這件事哀傷。
“宮冥姽婳!”白衣公子,怒了。
我向后飛去,紅帶飄揚——
罷了,來日方長,今日,便放他們一馬;即便是殺了白衣公子,背后的更大的陰謀。難以浮現(xiàn)水面,主謀難尋。
姑且,先留他們一命……
“宮主可是殺了那個容貌相似之人?”
“沒有”我輕輕搖頭,看著自己那一雙纖長,細(xì)膩的,從來不會差池半分的手,明明那一刻,可以將劍捅入她的心臟,送入最深處!
“宮主親自出馬從不會失手?!?/p>
是啊,我心中也是一片茫然。
不知為何——
她那月光下清冷的剪瞳,還有和我如出一致的容貌,那一刻,我竟有些不忍。只是,單純的,不想刺中她的心臟。
心中,涌現(xiàn)一絲隱約淡淡的情愫……
我這是——怎么了?
凝望自己的雙眸,一襲大紅,漂亮的雙指,宮冥姽婳慵懶仰臥,在塌,半目微斜,把玩手中的艷紅琉璃盞杯。
她曾以為,世間的男歡女愛,都是假的!
昔日……祖師太,就教導(dǎo)過她們。男人心海底針,滿嘴的謊話。世人道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的承諾。
如蜜里調(diào)油,是心魂相契,在她看來,不過是一場虛幻泡沫。
又哪有人真肯為你——不顧性命,濃情相付?
可是,她癡笑,公子做到了。白衣公子,遂,竟然真的肯為了,那個他肯喚作柔兒姑娘的女子,竟然,高手過招,肯讓她十招。
十招,對江湖王者來說,行差分毫。
就是把腦袋吊在刀劍上的事……
可是,真有人,為她,可以做到?
她真不知道,該笑他傻?
還是,嫉妒——那個女孩?
可是——為什么,笑著,笑著,隱約……有一絲心痛?是,無人為她,肯舍棄生死嗎?
然而,她是江湖的魔,是天下至尊的第一邪教,無人敢忤逆,誰人敢反抗,她便囚牢幽禁,天下之大,何人敢反抗她?
她魔教之主,殺誰無須?
有何理由,需要她解釋!
只是,當(dāng)她的故人,天山劍宗傳人。肯為一個姑娘舍命的時候,她,卻突然猶豫了。明知他以性命相搏,只為護她一承諾。
本可輕而易舉殺了她。
她卻心軟了。
不知,是這世間的情誼,還是,故人的舍命相護,亦或是,她本……就不想殺那位姑娘,看著著實可憐。
明明和她一樣有著,雙瞳剪水。
卻不堪一擊,任人保護……
沒有人有資格去要求,南冥宮宮主宮冥姽婳,信守承諾;但她,還是答應(yīng)公子了。是放水嗎?只是因為不想殺唐彩柔。
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那場比武。
若是拼盡全力。
他未必能贏。
她未必會輸。
只是——雙雙平手,僅此而已。
很多年后,宮冥姽婳想,那或許,是不想殺唐彩柔的,唯一臺階吧。
高手相斗,禮讓十招,若是從未,應(yīng)允承諾。
若是,有人反悔,若是,有人暗殺。
唐彩柔,早已,死無葬身之地……
玄幽冥。
唐彩柔最后的悲切呼喊,劃破天際——
可是,她是南冥的宮冥姽婳,昆山玉女,打小不懂世間情愛;初遇她的疑惑,在那刻凝結(jié)成呼嘯而過的山風(fēng)。
只是,如果再來一次的生命。
唐彩柔,我可以,愛你嗎?
宮冥姽婳,如是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