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雅劍踏江湖

敦煌的晨曦染紅鳴沙山時，賀蘭雪正在月牙泉畔洗劍。阿曇腕間的柳枝垂入泉水，攪碎了倒映的星圖——昨夜貪狼星墜落處，此刻竟生出一片青銅荊棘，每根尖刺頂端都挑著顆凝固的血珠。

"裁春剪該開刃了。"她將冰玫瑰柳枝浸入泉水，花瓣觸及水面的剎那，二十四道水箭沖天而起，在半空拼成殘缺的渾天儀。最北端的天樞位赫然缺失，取而代之的是賀蘭雪掌心柳葉胎記的投影。

泉眼突然涌出銀沙，沙粒凝成個佝僂老者的模樣。老者拄著青銅燈杖，燈盞里躍動的不是火苗，而是微縮的敦煌城。當(dāng)賀蘭雪的劍鋒抵住他咽喉時，老者干枯的眼窩里突然綻出曇花："裁劍人，可識得故人發(fā)簪？"

燈杖頂端彈出一支玉簪，簪頭缺了半片花瓣——正與二十年前樓蘭女王崩解時遺落的那支嚴(yán)絲合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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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劍林突然倒懸。

守林人看見二十四萬柄無鋒劍調(diào)轉(zhuǎn)方向，劍柄朝下刺入淤泥。青玉碑滲出紫金色液體，在湖面凝成行血字：

**"折柳問星處，當(dāng)有故人歸"**

最年長的漁夫撒網(wǎng)時撈起塊青銅鏡，鏡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紅裙祭司跪在祭壇的畫面。鏡面突然發(fā)燙，燙穿漁網(wǎng)墜入深水，驚起蟄伏的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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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雪的劍鋒在老者咽喉處凝滯。

玉簪突然炸裂，簪芯迸出的不是暗器，而是縷帶著塞外風(fēng)沙的簫聲。阿曇腕間柳枝應(yīng)聲瘋長，纏住老者腰身的瞬間，發(fā)現(xiàn)他袍角內(nèi)襯繡著樓蘭文字——正是當(dāng)年青銅狼首符上的密語。

"你不是祭司。"賀蘭雪劍氣震碎老者偽裝，"是當(dāng)年給洛清秋送劍匣的商隊頭領(lǐng)。"

偽裝剝落的剎那，月牙泉突然沸騰。泉水裹著銀沙沖上云霄，凝成柄四十丈長的巨劍。劍身紋路酷似霜華，卻多了道橫貫劍脊的血槽，槽中流淌的竟是融化的星砂。

老者狂笑著撞向劍鋒："二十年了，讓老夫看看裁劍人是否名副其實！"

血濺七尺。

賀蘭雪收劍不及，眼睜睜看著老者身軀化作青銅液體滲入沙地。巨劍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悲鳴，劍尖突然調(diào)轉(zhuǎn)，朝著藏鋒閣方向斬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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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曇的冰玫瑰柳枝在空中劃出玄奧軌跡。

花瓣散落的剎那，七十二艘烏篷船自云層駛出，船頭漁翁的斷槳同時拍向劍身。金鐵交鳴聲中，巨劍碎成萬千星屑，每片碎屑都映著不同年代的畫面——

北魏劍客血祭熔爐、盛唐女冠月下吹簫、洛清秋抱著垂死幼童沖入暴雪......

最后一枚星屑墜入阿曇眉心。

她突然看清了賀蘭雪的前世：青衣劍客跪在青銅巨門前，將半截斷劍刺入心口。劍毒發(fā)作時，門內(nèi)伸出的不是援手，而是纏滿符文的鐵索。

"原來你才是......"阿曇踉蹌后退，"初代劍主斬斷的惡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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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雪的柳劍突然重若千鈞。

劍格處的玫瑰急速枯萎，露出底下被封印的青銅紋路——與巨劍血槽的紋路完全一致。他望向水中倒影，發(fā)現(xiàn)自己鬢角正在變灰，瞳孔里流轉(zhuǎn)的不再是星河，而是熔化的青銅。

"現(xiàn)在明白為何洛清秋要你輸半子？"老者的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你本就是劍冢惡魄，所謂裁劍人不過是......"

話未說完，阿曇的柳枝已刺穿虛空。

月牙泉底浮起口水晶棺，棺中女子紅裙如火，腕間金鈴與阿曇的銀鈴共鳴如潮。當(dāng)樓蘭女王的虛影自棺中坐起時，整片沙漠的青銅荊棘突然開花，每朵花蕊都吐出寸許長的劍芒。

"阿弟，收手吧。"女王虛影撫過賀蘭雪漸灰的鬢角，"當(dāng)年是姐姐錯了，不該用彼岸蠱......"

"你錯在優(yōu)柔寡斷！"沙海深處傳來祭司的咆哮。

貪狼星墜落處突然塌陷，青銅祭壇托著渾身黥紋的祭司升起。他手中握著的正是賀蘭雪當(dāng)年遺落的霜華劍，劍身爬滿血色冰紋，每道紋路里都蜷縮著個青衣幼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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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突然掀起海嘯。

二十四萬柄劍破水而出，在云間拼成巨大的劍輪。當(dāng)劍輪開始旋轉(zhuǎn)時，所有漁民都聽見了洛清秋的簫聲。最年長的漁夫突然縱身躍入漩渦，再浮起時手中多了一一柄青銅剪，剪刃上刻著與冰玫瑰相同的紋路。

"接剪！"他將銅剪擲向西北，"裁春人要斷的從來不是劍......"

"是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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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雪握住飛來的青銅剪時，阿曇的柳枝正纏住祭司咽喉。冰玫瑰炸開的霜氣中，他看見自己前世今生無數(shù)畫面——

初代劍主熔劍時的決絕、洛清秋種下劍魄種子的猶豫、少女阿曇從劍氣中蘇醒時的懵懂......

剪刃輕合。

霜華劍應(yīng)聲而斷，血色冰紋里封存的幼童盡數(shù)消散。祭司的黥紋突然反噬，青銅液體從他七竅噴涌而出，在沙地上凝成八個大字：

**"不破不立，無斷無續(xù)"**

樓蘭女王的虛影開始消散，她最后看了眼阿曇："好妹妹，替我去江南......看看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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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臨時，月牙泉恢復(fù)了平靜。

賀蘭雪的白發(fā)已轉(zhuǎn)回鴉青，只是眼角多了道細紋。阿曇正用柳枝編著新劍穗，泉水中浮著的青銅碎片突然拼成面鏡子——映出藏鋒閣的劍柳抽了新芽，梢頭掛著七十二盞青銅燈。

"該回去了。"賀蘭雪將青銅剪埋入泉眼，"太湖的魚該想他們的守劍人了。"

阿曇忽然將冰玫瑰簪在他鬢角："洛前輩托夢說，讓你把此物交給敦煌夜市賣燈的小姑娘。"

她掌心躺著枚翡翠鈴鐺，鈴芯處嵌著星屑——正是貪狼星最后的光斑。

夜風(fēng)掠過沙丘，帶來遠方孩童的嬉鬧。三個總角小兒追逐著滾落的青銅燈盞，燈影里偶爾閃過青衣人煮茶的殘像。最頑皮的那個突然指著東方驚呼：

"快看！星星抽芽了！"

眾人抬頭，見北斗天樞星旁多了顆新星，光芒柔和如柳葉初綻。星輝灑落處，干涸二十年的古河道突然涌出清泉，水底沉著萬千未開鋒的青銅劍，劍格處皆刻著相同的字——

"藏鋒于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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