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金色的余暉透過轎簾的縫隙灑進來,在林噙霜精致的繡花鞋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轎子輕微搖晃著經(jīng)過盛府的角門,她正百無聊賴地撥弄著手腕上的翡翠鐲子,忽然一陣風吹起轎簾,假山后那個小小的身影就這樣猝不及防地闖入她的視線。
長楓獨自坐在假山后的石凳上,膝上攤著一本書。十歲的男孩身形單薄,在夕陽下顯得格外瘦小。
他讀得入神,連一片落葉飄到肩上都沒察覺。
林噙霜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帕子,不知為何,之前榮飛鸞護母心切的模樣浮現(xiàn)在眼前。
轎子卻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彎,那畫面像被剪斷的絲線,戛然而止。
"小姐,到了。"雪娘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
林噙霜穩(wěn)了穩(wěn)心神,扶著丫鬟的手下轎。剛邁進林棲閣的月亮門,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就傳了過來。
墨蘭穿著桃紅色繡蝶戀花的小襖,正追著一只彩蝶在院子里跑,見母親回來,立刻撲上來抱住她的腿。
"阿娘!爹爹說要來用晚膳呢!"墨蘭仰著粉嫩的小臉,眼睛亮晶晶的。
林噙霜彎腰將女兒抱起,在她臉上親了親:"墨兒真乖,可背了今日昨兒阿娘教的詩?"
"背了背了!"墨蘭驕傲地挺起小胸脯,"等爹爹來了,我背給他聽!"
看著女兒天真爛漫的模樣,林噙霜眼中滿是柔情。
"小娘子,主君到了。"丫鬟的通報打斷了她的思緒。
盛纮一身靛藍直裰,面帶倦色地走進來。林噙霜立刻換上明媚的笑容:"官人今日辛苦了,我讓廚房燉了您愛喝的鴿子湯。"
晚膳擺在水榭里,幾樣精致小菜,一壺溫熱的梨花白。
墨蘭坐在盛纮膝上,咿咿呀呀地背著《三字經(jīng)》,逗得盛纮開懷大笑。
林噙霜親自布菜,不時說些府里的趣事。
林噙霜想起午后那個孤單的身影,開口道:"我聽說,楓哥兒今日作的詩,先生夸有靈氣。"
盛纮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哦?難得聽你提起長楓。"
"這孩子性子靜,讀書卻極專心。"盛纮抿了口酒,語氣中帶著幾分感慨,"若有人好好引導(dǎo)..."
"官人是在怪我不盡心?"林噙霜突然抬眼,眸中水光瀲滟,聲音里帶著恰到好處的委屈,"長楓是盛家公子,我不過是個..."
"胡說什么。"盛纮立刻心軟了,攬住她肩膀,"我豈會怪你?只是想著孩子總需要母親關(guān)愛..."
林噙霜順勢靠在他肩上:"長楓是我的孩子,我怎么會不愛呢,只是對他嚴厲些,不能想女孩兒這邊寵溺罷了。"
"爹爹!看我折的紙鶴!"墨蘭突然舉著一只歪歪扭扭的紙鶴擠進兩人中間。
盛纮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笑著將女兒抱起舉高。
林噙霜望著父女倆親昵的模樣,眼神不自覺地飄向窗外——那里是長楓住的偏院方向。
夜深了,盛纮早已歇下。林噙霜卻輾轉(zhuǎn)難眠,起身披了件月白色繡梅花的褙子,獨自走到廊下。
"小姐,夜里涼。"周雪娘輕聲走來,為她披上斗篷。
林噙霜攏了攏衣襟:"雪娘,長楓...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周雪娘愣了一下:"楓哥兒每日卯時起身讀書,午后在先生處學(xué)兩個時辰,其余時間多在房里溫習(xí)功課。前幾日..."
她猶豫了一下,"前幾日夜里守夜的婆子說,常見楓哥兒房里的燈亮到三更天。"
林噙霜不顧周雪娘驚訝的目光,她執(zhí)了盞燈籠,獨自向偏院走去。
守夜的婆子靠在門邊打盹,被腳步聲驚醒,見是林噙霜,嚇得連忙行禮。
"楓哥兒睡了嗎?"林噙霜壓低聲音問。
"回姨娘,哥兒還在讀書呢。"
林噙霜示意她退下,輕輕走到窗前。透過窗紙,能看到里面一點搖曳的燭光。她猶豫片刻,還是推開了門。
長楓正伏在案前寫字,聽到門響抬起頭,見是母親,驚得毛筆都掉在了紙上,墨汁暈開一大片。他慌忙站起來行禮:"阿娘..."聲音里滿是不可置信。
"這么晚了還不睡?"林噙霜聽見自己的聲音出奇地柔和。
長楓低著頭:"回阿娘,兒子想把今日先生講的再溫習(xí)一遍。"他聲音很小,卻透著股倔強。
林噙霜走近書案,拿起那首詩。字跡工整清秀,內(nèi)容雖稚嫩,卻已有幾分風骨。"'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這句化用得不錯。"
長楓猛地抬頭,眼睛亮得驚人:"阿娘也...覺得不錯?"
林噙霜嘆了口氣:"夜里冷,讀書講究勞逸結(jié)合,莫要傷了身子。"
長楓愣住了,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隨即涌上淚光。
"阿娘..."長楓怯生生地喚她,"您...您..."
“長楓,你要記住,你未來的前程,只能靠你自己,你大哥哥將來可以繼承盛府,而你最多得到你爹的一些錢財,所以阿娘從小對你嚴格。”
“你自己也要明白,你爹即使在喜歡你,到了將來,你只能出府自立門戶。”
長楓點了點頭“兒子明白的”
林噙霜摸了摸兒子的腦袋“早些睡吧,莫要累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