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纮聞言,喜得胡須都翹了起來,連聲道:"好!好!我盛家一門雙進(jìn)士,祖宗保佑啊!"他激動地拍著大腿,完全失了平日官威,連聲音都比平日高了幾分。
林噙霜眼中含淚,卻強(qiáng)忍著不在人前失態(tài)。她悄悄看了眼王若弗,發(fā)現(xiàn)大娘子的笑容有些勉強(qiáng)——長楓的名次比長柏高了十一名,這怕是她沒想到的。
王若弗手中的帕子被她絞得變了形,卻還要強(qiáng)撐著笑臉道:"都是老主君教導(dǎo)有方。"
正當(dāng)盛家歡天喜地時,門房急匆匆來報:"齊國公府小公爺來賀。"
盛纮連忙整了整衣冠,連聲道:"快請,快請。"
齊衡一身素色長衫,比往日樸素許多,連腰間常佩的羊脂玉佩都沒戴。他先向盛家長輩道賀,目光卻不時瞥向站在后面的明蘭。
明蘭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想必一夜未眠。
"小公爺客氣了。"盛纮見他神色黯然,寬慰道,"你還年輕,下次必中。"說著拍了拍齊衡的肩膀,那力道讓齊衡微微晃了晃。
齊衡苦笑一下,聲音沙啞:"多謝盛伯父。"他行禮時,明蘭看見他修長的手指在袖中微微顫抖。
花廳里,如蘭一反常態(tài)地親自為齊衡斟茶,茶水濺出幾滴在紫檀木案幾上:"小公爺別灰心,我父親考了三次才中呢。"她難得放柔了聲音,倒顯出幾分嬌憨。
"五妹妹說得是。"齊衡接過茶盞,手指微微發(fā)抖,茶水在杯中蕩起細(xì)小的波紋,"只是辜負(fù)了父母期望......"他說到這里突然哽住,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
明蘭鼓起勇氣輕聲道:"小公爺才學(xué)是眾所周知的,這次或許是時運不濟(jì)。"她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來日方長。"
齊衡抬頭,正對上明蘭清澈的目光。那一瞬間,他眼中的陰霾似乎散去了些:"多謝六妹妹。"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說不出的溫柔。
墨蘭在一旁看著,若有所思。她手中的團(tuán)扇有一下沒一下地?fù)u著。
送走齊衡后,盛纮興沖沖地要設(shè)宴慶祝。他捋著胡須道,眼中閃著興奮的光:"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得好好操辦!至少要請三天的戲班子!"
王若弗雖然心里不痛快,但也附和道,聲音卻有些干澀:"是該熱鬧熱鬧,讓全京城都知道盛家的風(fēng)光。"她說這話時,目光不自覺地瞟向林噙霜的方向。
"不可。"老太太突然出聲,手中的佛珠啪地一響。眾人頓時安靜下來。老太太緩緩睜開眼,目光如炬:"齊國公府和寧遠(yuǎn)侯府的公子都落榜了,咱們太過張揚,豈不是打人家的臉?"
盛纮這才如夢初醒,驚出一身冷汗。是啊,顧廷燁也落榜了。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官袍下的后背已經(jīng)濕了一片。
"母親說得是。"盛纮立刻改了主意,聲音低了幾分,"那就只在家中簡單慶賀,不請外客。"他說著,不自覺地摸了摸脖子,仿佛那里有什么東西勒著。
宴席上,長柏依舊沉穩(wěn),只是眼中多了幾分喜色。長楓則意氣風(fēng)發(fā),頻頻舉杯,臉頰因酒意而泛紅。
林噙霜看著兒子,眼中滿是驕傲,王若弗強(qiáng)顏歡笑,卻不時用眼角瞥向林棲閣母子,手中的筷子捏得死緊。
第二天盛纮去上朝,誰知這一去就是整日未歸。到了傍晚,王若弗坐立不安,在正廳來回踱步,裙擺掃過地面發(fā)出沙沙聲響:"這可如何是好?主君從未這樣過......"她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顫抖。
林噙霜悄悄吩咐雪娘,聲音壓得極低:"去宮中貴妃那兒打聽打聽,主君為何被留在宮中。"她邊說邊用余光觀察著王若弗的神色。
雪娘很快帶回消息:原來這屆科考舉子中有人議論立儲之事,傳到官家耳朵里。今日上朝的幾位考官和與科舉有關(guān)的大臣都被扣在宮中問話,盛纮受到了牽連。
"沒事的。"林噙霜安慰眾人,聲音卻不如往日鎮(zhèn)定,"只是例行問話。"她說著,手指不自覺地?fù)崦笊系挠耔C。
直到深夜,盛纮才疲憊地回府,他臉色鐵青,連官帽都戴歪了。燭光下,他的影子在墻上拉得很長,顯得格外單薄。
待全家到齊,盛纮沉聲道,聲音沙啞得不像他自己:"今日之事,你們需謹(jǐn)記——朝堂風(fēng)云變幻,稍有不慎就會牽連家族。"他目光嚴(yán)厲地掃過每一個人,"從今往后,盛家上下務(wù)必謹(jǐn)言慎行,不得妄議朝政!"
眾人噤若寒蟬,連如蘭都縮了縮脖子,大氣不敢出。墨蘭注意到父親官袍后背有一片汗?jié)竦暮圹E,想必在宮中經(jīng)歷了不小的驚嚇。燭火跳動間,她看見父親的手在袖中微微發(fā)抖,那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