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蘭還要去了大娘子院子里,"大姑娘留步。"林噙霜喚道,她從袖中取出一個繡著纏枝紋的錦囊。
華蘭轉(zhuǎn)身的瞬間,林噙霜已經(jīng)將錦囊塞進她手中:"這里頭是安神的香丸,夜里放在枕邊,記得回去按照我說的去做,五日后再回來復診。"
華蘭握著錦囊,指尖觸到精致的刺繡紋路。那纏枝蓮花的紋樣針腳細密,每一針都恰到好處。一股淡淡的茉莉香飄入鼻尖。
"謝謝...小娘。"
林噙霜站在階前,暮色將她的身影拉得細長。雪娘在一旁絞著帕子,終于忍不住輕聲道:"小姐何必..."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只化作一聲嘆息。
"都是女人,而且是晚輩。"林噙霜輕聲打斷,雪娘不解地看著自家小姐,只見她唇角含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那笑意未達眼底,卻讓整個人都柔和了幾分。
"何苦為難她呢,"林噙霜的聲音很輕,幾乎要消散在風里,"墨兒有個姐姐幫助也是好的。"這句話她說得極輕,卻字字分明。雪娘這才恍然。
"老太太今夜怕是難眠了。"林噙霜心想,她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剛?cè)敫畷r,老太太那銳利如刀的眼神,如今也被歲月磨平了棱角。
此時的壽安堂內(nèi),香早已燃盡,只剩下冷灰。房媽媽端來安神茶,看見老太太時不時用帕子抹一下眼角,那帕子已經(jīng)濕了大半。她心中也跟著發(fā)酸,想起大姑娘出嫁時鳳冠霞帔的明艷模樣。
"老太太別太憂心,"房媽媽將茶盞輕輕放在老太太手邊,溫聲道,"大姑娘是個有福氣的。"
老太太長嘆一聲,那嘆息仿佛從肺腑深處發(fā)出,帶著歲月的沉重:"我原以為袁家是個好歸宿,誰知..."話未說完,又是一陣哽咽。她枯瘦的手指緊緊攥著扶手,指節(jié)泛白。眼前浮現(xiàn)出華蘭出嫁時那明媚的笑顏,再對比今日憔悴的模樣,心如刀絞。
房媽媽輕拍老太太的背,"好在林小娘醫(yī)術(shù)高明,"她強忍心酸寬慰道,"大姑娘按方調(diào)理,定能好轉(zhuǎn)。"
而此時忠勤伯府的廂房里,華蘭剛喝完那碗苦澀的藥汁。藥碗底還殘留著幾滴深褐色的藥液,她盯著那幾滴藥液發(fā)呆,忽然聽見門軸轉(zhuǎn)動的聲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袁文紹推門進來,帶進一陣涼風,燭火隨之搖曳,在他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他看見妻子紅腫的眼眶,腳步一頓。
這些年來,他何曾真正注意過妻子的憔悴?此刻燭光下,她蒼白的臉色、眼下的青影都無所遁形,心中突然涌上一陣愧疚,像潮水般漫上來。
"明日我就去跟母親說,"他聲音有些發(fā)緊,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府里的事交給大嫂打理,你好好養(yǎng)好身體。"這句話他說得艱難,仿佛每個字都要從喉嚨里擠出來。
華蘭怔怔望著丈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些年的委屈、強撐的堅強,在這一刻突然決堤。淚水涌出眼眶,順著臉頰滾落,卻是暖的——這是她嫁入袁家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丈夫真切的關(guān)懷。
袁文紹見她落淚,手足無措地掏出手帕:"怎么又哭了?可是藥太苦?"
"不苦。"華蘭搖搖頭,握住丈夫的手,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頰上,"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