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太太腳步聲遠去,王若弗立刻拉著如蘭站起來,聲音里滿是委屈:"主君,老太太也太偏心了。如兒是沖動了些,可明蘭那丫頭也不是省油的燈。您是沒看見,她平日里..."
盛纮聞言,眉心的川字紋更深了幾分。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他目光掃過如蘭那張哭花妝容的臉,又想起明蘭臉上那道傷口,疲憊與怒火交織在胸腔:"夠了!"他聲音陡然提高,"既然如蘭你覺得自己沒錯,"他轉(zhuǎn)向女兒,眼中失望之色愈濃,"那就去祠堂跪著,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起來!"
王若弗聞言如遭雷擊,她下意識將如蘭往身后一拽,自己上前半步擋在女兒面前:"主君!"聲音尖利得幾乎破音,"如兒她從小身子弱,祠堂陰冷潮濕,這要是落下病根..."
"身子弱?"盛纮冷笑一聲,胡須隨著急促的呼吸微微顫動,"方才用打架傷人時倒是力氣大得很!"他目光如刀掃過妻子漲紅的臉,"做出這等事還不知錯,我看就是你平日慣的!"說罷猛地甩袖轉(zhuǎn)身。
如蘭見狀終于徹底慌了神。她掙脫母親的手撲上前去,繡著金線的裙裾絆在門檻上,整個人幾乎要撲倒在地:"父親!女兒知錯了,真的知錯了!"她聲音嘶啞"求您別讓女兒去跪祠堂...女兒怕黑..."說到最后已是泣不成聲。
盛纮腳步微頓,卻沒有回頭。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正好籠住如蘭顫抖的身軀。"現(xiàn)在知道錯了?晚了!"他聲音里帶著前所未有的冷硬,"好好反省吧!"說罷大步流星跨出門檻。
王若弗踉蹌著撲到門邊,眼睜睜看著丈夫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門外。她轉(zhuǎn)身摟住哭到幾乎脫力的女兒,胸口劇烈起伏著,精心盤起的發(fā)髻散落幾縷碎發(fā)。"我的兒啊..."她聲音發(fā)抖,"都是明蘭那個小賤人..."
"母親!"如蘭突然抬頭,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女兒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六妹妹她...她故意激怒女兒..."
王若弗一愣,隨即會意,壓低聲音道:"如兒別怕,母親會為你做主。不過眼下你父親正在氣頭上,咱們暫且忍耐..."她撫摸著女兒的發(fā)髻,眼中精光閃爍,"至于明蘭那丫頭,總有辦法收拾她。
暮蒼齋內(nèi),藥爐上的瓷罐咕嘟咕嘟冒著熱氣,苦澀的藥香彌漫在屋內(nèi),混著淡淡的血腥氣。
林噙霜坐在明蘭身側(cè),纖細的手指輕輕撥開覆在傷口上的帕子,仔細查看那道傷痕——雖不算深,卻從顴骨斜斜劃至下頜,像一道刺眼的紅線,襯得明蘭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fā)脆弱。血已經(jīng)止住了,但傷口邊緣微微泛紅。
"六姑娘,不礙事的。"林噙霜聲音輕柔,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白玉盒子,遞給一旁的小桃,"這玉容膏是前些年老太太賞的,最是養(yǎng)膚,每日涂抹兩次,再配上我開的方子,保準(zhǔn)不會留疤。"
明蘭端坐在繡墩上,面色蒼白如紙,額角還沁著細密的冷汗,卻始終一聲不吭,連呼吸都放得極輕,仿佛連痛都要藏起來。
墨蘭站在一旁,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砸在地上。她想去握明蘭的手,又怕碰疼她,手指在空中無助地蜷縮,最終只能揪緊自己的衣袖:"六妹妹……"
明蘭聽見她的聲音,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嘴角的弧度極輕:"四姐姐,我沒事的。"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讓墨蘭的眼淚流得更兇了
林噙霜轉(zhuǎn)頭對雪娘道:"去把我配的那副金瘡藥拿來,再煎一劑安神的湯藥。"雪娘應(yīng)聲退下,她又看向丹橘,溫聲道:"先用鹽水擦拭一下傷口,免得日后發(fā)炎。
丹橘的手抖得厲害,銅盆里的水隨著她的動作不斷晃出細小的漣漪。她咬著唇,聲音帶著哭腔:"姑娘……忍著點。"
明蘭閉上眼睛,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鹽水沾上傷口的瞬間,刺痛像細密的針扎進皮肉,她渾身一顫,手指下意識攥緊了裙擺,骨節(jié)泛白,卻很快又恢復(fù)了平靜,仿佛方才的顫抖只是錯覺。
小桃在一旁抹眼淚,帕子已經(jīng)濕透了,她抽噎著道:"五姑娘怎么下得去手……"她看著明蘭慘白的臉色,聲音越來越低,"姑娘這要是留了疤可怎么辦……"
明蘭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坐著,任由丹橘小心翼翼地替她清理傷口。燭光映在她的側(cè)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隱在陰影里,像一幅半明半暗的畫。